易鹤野耷拉着眼皮坐了进去,一边打着瞌睡,一边听他们说着。
“据了解,陆青和陈玥琪,当年都是因为犯了命案,被当地机关遣送至e区,两人在e区结识后、顺利发展成了情侣关系……”
易鹤野抬起头来:“命案?”
“嗯。”裴向锦说,“陆青是过失杀害了欺负自己的霸凌者,陈玥琪则是在十六岁那年杀了侵害自己的继父。”
都是可怜人,但也确实都犯了案子,易鹤野联想到她们的为人,似乎觉得并不意外。
“在五年前,她们藏进了来到e区送新犯人的囚车里,因为当时的监管系统并不完备,所以她们很顺利地就逃了出去。”裴向锦说,“可以确认的是,她们那次的行为确实是自发产生的,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使。”
易鹤野:“自己逃的?”
“对。”裴向锦点头,“那个时候越狱的其实并不在少数,只不过大多隐姓埋名,已经很难追查到行踪了。”
此时,卫生管委会的负责人道:“其实倒查下来可以知道,三区内有好几次不明原因的传染病,就是被越狱者从墙外带回来的,包括前年死伤惨重的新型流感、还有没有来得及扩散就被遏制住的s号杆菌,都与不间断的越狱行动有关。只不过几次相关传染病案例的零号病人都已经因病死亡了,因此,并不能找到其他的越狱者进行调查。”
“至于那位前几日被杀害的赵强强,我们也已经对他的身份进行了详细调查。”裴向锦调出一面卷宗来,“他是三年前因为强jian杀人被遣送去了e区,两个月前从e区逃离。”
“因为几起大规模的越狱事件,e区边境管理局在这几年里对边境管理力度进行了大幅加强,在这一两年里,越狱事件也几乎没有发生过了。”裴向锦说,“对于赵强强的越狱事件,我们向e区边管局申请协查,暂时不能确定他是通过什么方式离开的e区,但可以确定的是,想从边管局眼皮子底下翻墙过去,光凭赵强强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办得到的。”
这正就对应了易鹤野对于ai越狱事件的猜测——他们的背后似乎真的有一股更强的势力,企图通过他们几个的试错、牺牲,找出一条所谓正确的路来。
“因为陆青和陈玥琪两个人,大概率是因为与赵强强接触而被牵扯进来的,所以我们打算把调查重心放在赵强强和越狱ai的身上。”裴向锦说,“网安部门正在尽可能还原他们之前的活动轨迹,希望可以找到一些共性来,我们安全科最近也在从近期的非正常死亡案例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样本进行分析。”
这场会听到后面,易鹤野本就凝滞的大脑已经跟不上了,于是他只能把脸埋在臂弯里,睡也睡不着,但是整个人都困顿得不行。
药物作用让他全身都打不起力气来,却又偏偏没到可以睡着的程度,那种难以言喻的疲乏拖得他心力憔悴,却又无可奈何。
李局说得对,案子的调查还需要一段时间,当务之急应当是把状态找回来,这样才能随时随地接受差遣。
那之后呢?易鹤野难受地心想——任务完成之后又怎样?翻回墙内,继续被大家奉为所谓的英雄,然后花上一段时间疗愈伤口,再在好个差不多的时候,把自己塞进下一个任务里?
易鹤野想到这里,忽然觉得疲累又绝望,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的情绪,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要经历见缝插针就涌上来的失眠、头痛、乏力、恶心。
更何况,他完全没有信心可以从这种状态中走出去,如此病而不医、只靠着精神麻醉一次一次遮住疼痛、却控制不住每一步都在向下坠落的日子,真的会有结束的时候吗?
如果当初自己没去a区就好了。
如果那一枪,射中的是自己就好了。
怀揣着这种憋闷到窒息的情绪,易鹤野自虐一般把自己塞进了训练室。
在这种精神和体力都极度透支的情况下进行高强度训练,易鹤野就能听到自己心脏不堪重负的跳动声,似乎随时随地都可以心脏病发而死,反倒是让他难得觉得舒心起来。
或许累到不行的时候就能睡个好觉,又或许不行,易鹤野从训练机上下来的时候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但看到面前另一个人的身影时,好面子的精神还是让他强撑起来站直了身。
对面的是裴向锦,那家伙给他递了一瓶训练后专用营养素,易鹤野没喝,顺手放在了一边。
“我听李局说,你很想去e区看看。”裴向锦问。
“是啊。”易鹤野抬眼看了看他,“你不去?”
“需要我的话我一定去。”裴向锦说,“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去的可能性很大。”
易鹤野看了他一眼,没作声。
“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吗?”裴向锦问,“你即将面对的,不是建立在幻想与乌托邦之上的a区,而是充斥着罪恶和痛苦的e区。树在我们面前那座高墙,不再是阶级和法律,而是真正的生和死。”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易鹤野从容地轻笑了起来,眼底似乎划过一丝不显眼的晦暗。
“更何况,从a区回来的那一天,生死之间的那堵墙,对于我而言就已经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