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春已经很累了,她歇歇跑跑地向着姬阳与战斗的方向跑去。途中她不断被地上的尸体绊倒,又不断地爬了起来继续前进。她一边走一边翻找着地上的尸体。姬阳与是穿着红艳的婚服出战的,按理说很好辨认,可如今地上全是鲜血,所有人皆是满身鲜红。
找着找着,子春的身子也沾满了鲜血。可她仍然没有放弃,就算将这地上所有的尸体翻遍、就算自己将双手掰断,只要还没找到姬阳与,她就不会放弃!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子春仍没有找到姬阳与。她的神情麻了,手臂麻了,心也麻了。再一次用力的翻转尸体后,子春一头栽在不知名的死尸身上。
她哭了,她终于哭了。泪水与脸颊上的血水融为一体,一滴一滴地落在她原本崭新的婚服上。
不知过了多久,子春止住了哭泣。她用肮脏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泪,随后她撑住大腿重新站起,准备继续无休无止的寻找。
可就在她站起身后,她的身子却忽然僵住了。血气、余火交杂的朦胧远方,一道红色的身影正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
是他么?
数夜未眠加之精神上的摧残已经让子春没有了理智,此时的她只是凭着一种感觉向着那道红色的身影走去。
红色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思念中的那张面孔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当子春与那道红色身影相遇的时候,她彻底呆住了。她痴痴地看着眼前的血人——以及他身后拖着的那个不明生死的姬阳与,随后浑身颤动地冲上前去,紧紧抱住自己的丈夫。
姜长鸣竟在乱军之中死死守护姬阳与一天一夜!任凭多少魏军上前他都毫不留情地将其砍杀。直到魏军调集兵力去应对神百连与楚军,姜长鸣这才做了个简易的木架,一路将姬阳与向长安拖去。
见子春抱着姬阳与放声痛哭,姜长鸣没有表现出任何悲伤,而是用着坚定地说道——
“走!带他回家!”
子春微微一怔,随后她用力地点点头。她起身来到木架后面,与姜长鸣一前一后,一同带着姬阳与向‘家’的方向走去。
一些人向死而生,他们活到今日只为殊死一搏。一些人向生而死,他们付出自己的性命,只为了千千万万性命的延续……
……
……
五仓河。
在经历了半个多月的漫长等待,北魏军中终于有了动静。或许是因为战略上的调动,亦或因为前线的消息传来,近日北魏粮仓频繁有动静。也正是因为如此,李贵总算找到了机会向鸩传递信息。
鸩在接到了李贵传来的密信后立马指挥一千精锐黑衣卫做好准备,在吃饱喝足后趁着夜色向北魏囤粮之地进发。
人衔枚,马摘铃,黑衣卫悄无声息地来到北魏营外。这次鸩挑选出的一千黑衣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恶人中的恶人,若非鸩的强硬手段以及令人不寒而栗的‘恶名’,这些人绝不可能如此老实听话。如今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窝了半个多月,这些人早就有些憋不住了,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痒痒的。今番前去火烧五仓河本就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是以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着精光,根本没有恐惧之色。
鸩一如既往的平静,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黑暗中暂归宁静的魏军军营,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仍然一动不动。忽然,鸩的神情出现一丝变化,远望过去只见魏军军营中亮起一束火光。火光极有规律地举起放下数次,很明显是在向外传递何种信息——李贵是个极为小心谨慎的人,这些日子他之所以没有发出信号,是因为他一直没有把握。这段时间他除了偷偷地将要放火的地方留下一些干柴、枯草外,他还一直在等一个契机,那便是今夜值守的士兵全是他的手下!唯有如此他才觉得是万无一失。
‘哐——’
锋利的佩刀从刀鞘中抽出,紧接着无数道火把在黑暗中亮起。
“冲过去,烧!”鸩冷冷地说道。
没有冲天的喊声,没有豪言壮语的动员,一千黑衣就这么向魏军粮仓冲了过去!
很快,黑衣卫便和守在营外接应的李贵汇合。双方接头后,在李贵及其手下弟兄的带领下,黑衣卫化身纵火犯,举着火把四处点火。
“着火啦!救火啊——”
不过片刻功夫,粮仓内火光冲天。魏军的叫喊声、惊叫声此起彼伏,他们纷纷提水救火,毕竟这不仅仅是大军的口粮,这些粮食还关乎到他们的生死。可灭火哪有放火快?况且李贵早已在这些粮食低下埋好火种。此时正值秋季,本就天干物燥,不过半个时辰,整个五仓河已成一片火海。
火焰四起,烟迷黑夜。黑衣卫也不恋战,只做扰乱,凡是踢桶的便砍,凡是打水的便杀,余者不管不顾。魏军不战自乱,数十万石粮草一夜烧尽毁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