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作无事道:“我稍坐片刻就好,你去给医官帮忙,务必让他用最好的药给阿兄……给、给那位小公子治伤。”
“好。”清棋点了点头。
刚要离开,余光却扫到屏风后朦胧笼罩的身影,她犹豫了一下提醒:“雪公子还在外间坐着。”
长穗顿了下,险些将这小孽障忘了。
“他可有悔意?”
清棋没吭声,沉默便已是最好的回答。
长穗冷笑了声:“我就知道……就知道……”
就算暮绛雪此刻恸哭流涕同她认错,她也是不敢信的。
才刚刚找回桓凌,长穗又失了精血身体不适,现在没精力教训暮绛雪。本想让清棋先将人打发走,目光扫到腕上血红的冰花,“算了。”
她咬了咬牙,认命站起身,“你守好这里,我出去看看。”
“……”
长穗不喜黑暗,所住之处总是燃满烛火,灯火通明很是亮堂。
从嘈杂挤满人的里间出来,外室的寂静空荡让长穗稍有不适。
她披散着一头青丝,理了理衣摆朝窗边走去,桌案旁,暮绛雪正支着下颌垂眸看什么,桌上烛台不知因何灭了,红袍垂地沾拢大半阴霾,暗幽幽透不出暖意。
随着长穗走近,少年长睫轻颤,将手中的东西攥入掌心,只露出微弱莹润光泽,模糊看不清是个什么物件。
长穗也没上心,她在他面前站定,板着面容问:“在这坐了这么久,可想明白了什么?”
暮绛雪抬眸看向她,“徒儿知道错了。”
长穗教训他的话都到嘴边了,因他这错不及防的认错硬生生吞了回去,憋闷的难受。她呆了片刻,问:“你错哪儿了?”
“错在妄动杀念让人察觉,错在逾越顶撞师尊未能控制情绪、妄图以微薄之力不自量力。”暮绛雪将自己的错分析的极为透彻,但又好像哪里怪怪的。
长穗因气血亏空还有些发虚,脑子比以往转动要慢,一时间找不出问题。她正要将他的话多品几遍,少年忽然站起身。
“你要干什么?”长穗慢半拍要后躲时,已经来不及了。
少年张开手臂,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她圈抱,殷红的衣袍如火焰般缠绕住她,就好似先前那些天然的残忍只是错觉,暮绛雪将下巴抵到长穗的肩头,放软声线低低道:“师尊,我真的知道错了。”
冰凉的面容埋入她的项窝,少年似抽噎了声,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很是脆弱道:“原谅我好不好……”
“不要不理我,不要放弃我,更不要……收旁人为徒。”
清冽的雪海香扑面而来,明明长穗高他半头处于上位,却好似要溺死在他的怀抱中。晕晕乎乎中,有什么片段在脑海飞速闪过又泯灭,让她根本没听清暮绛雪念叨了什么。
“放开我。”长穗晃了晃被雪香侵晕的脑袋,是当真不喜欢他身上的气息。
捂住鼻子把人推开,她咳了声道:“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暮绛雪静在原地,看着她捂住口鼻的嫌恶姿态,微顿后问:“师尊还会再收徒吗?”
长穗晕的越来越厉害,听不懂暮绛雪在说什么,烦躁道:“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也是。”暮绛雪笑了声,嗓音凉凉道:“只有师尊管束徒弟的资格,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师尊做事呢?”
长穗的注意力已经无法集中,耳鸣阵阵开始听不清暮绛雪的声音,担心被他察觉问题,长穗摆手让他出去,“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暮绛雪没动,长穗只能转身往里间走。
他爱走不走吧。
长穗离开的步伐有些不稳,看起来更像是急匆匆回去照顾人,暮绛雪淡漠看着长穗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他才抬手,五指张开露出掌心的玉牌。
是枚通体碧绿的一枚圆玉,上面雕刻着‘咸宁阁-暮绛雪’几字,翻转过来是栩栩如生的兽纹图腾,龙飞凤舞镌刻出长穗的名字,这是她赐予的身份象征,是她将他纳入羽下的证明。
现在,这些又要给另一个人了吗?
【我自来是喜新厌旧,新得了一鼎更好的香炉,那旧香炉也便不想要了。】想到长穗曾对他说过的话,暮绛雪眸色暗沉,将玉佩缓慢拢入掌心。
现在,是他这顶香炉不够讨喜惹她心悦,所以又要更换新的香炉了吗?
视线投在屏风后,暮绛雪弯了弯唇,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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