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最坏的打算,唐荼荼抬脚跟进去了。
“荼荼……”
唐厚孜要跟上,却被拦下了,只能忧心忡忡地望着妹妹进去,雅间门被四个面若冰霜的影卫守住了。
唐荼荼本以为叫她进来是问话的,进门就跪下,规矩丝毫不敢错,大声说了句“给殿下请安”,等着听指示。
二殿下却没问她,一名影卫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声音极轻,说完静立在一旁。
唐荼荼只听到了“杀威棒”三个字,别的都没听清,她垂着头,眼睛只盯着地看。
那条衮服月白色的衣角落入她视线里,细瞧,没沾一丝血。
她听到二殿下提壶的声音,还有啜茶的声音。
好半晌,才听着他说话:“低着头做什么,敲你一下,还记仇了?”
唐荼荼定定神,抬起了头:“民女不敢。”
“我打得不该?”
唐荼荼:“该。”
影卫把她拿杀威棒挡人的事儿讲了,能凭那一棍拦下四五个人,可见一身力气是回来了。晏少昰望向了她右臂,却看到她那右手又是像之前两次一样,哆哆嗦嗦地抖着。
他双眉沉沉压着眼:“怎的,你那力气又没了?”
唐荼荼:“对。”
晏少昰冷笑:“呵,你这力气每回来得巧,没得蹊跷,成心跟我作对?”
唐荼荼心里警铃大作,一个脑袋磕地上:“民女不敢欺瞒,也不是我专门藏拙,真的是每回着急的时候,才会突然冒出来,撑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刚才圣旨还没念完的时候,我胳膊一软,连地也撑不住,一头撞到前边学子背上了。”
倒不像是假话。
晏少昰自视甚高,不信有人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能骗得过他,姑且信了,又徐徐点评起唐荼荼。
“机敏有余,智计不足,行事莽撞,不顾后果。外边有一位书铺主,比你聪明得多,让人从大街上拉了几条拒马,堵住了街口,不叫后来的学生往里涌。”
“冯大人有一句话说得不错,起事太快,必有奸人在场挑唆。叫你这么一闹,奸人都隐入人群,查无可查了。”
“好在没有酿成人祸。你挡得及时,不然,闹事的学生冲进学台打死先生,事儿就不好了了,那就得杀几个书生,以儆效尤了。”
唐荼荼提着心,听他百转千回山路十八弯地拐过了一重又一重,仿佛铺垫够了,这才悠悠落下刀。
“做得不错。起来吧。”
仿佛口鼻这才通畅开,唐荼荼深吸口气:“谢殿下夸奖。”
她坐上了一张椅子,坐得笔挺,肩背全紧绷绷的,一副“您说什么都对,我都听您的”的样子,察觉二殿下在细瞧她神情,又很快垂下眼去。
“怕我?”
唐荼荼破罐破摔了:“怕。”
晏少昰提壶的手顿了顿,又给她倒了一杯,徐徐道:“怕我也没用,冯炳必须杀,还只能在衙门前杀,他也确实该死,泄题历来是死罪。”
“可殿下审过他了吗!”
唐荼荼心里堵着的火再忍不住:“殿下审过了吗!泄题的主犯自然该杀,可那位冯大人如果不是主犯,如果他只是知情不报的从犯、或是压根不知情,他罪当至死吗?堂堂三品大员,连三司会审都不用走一遍吗?这就是我朝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