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条船一片海域地测距,最后交叉汇总,就能把整块渤海海图绘出来。”
晏少昰听完,半晌没说话,皱眉思索着。唐荼荼还当他哪里听不懂,一抬头,却见二殿下眼底灼亮。
“你这法子……”
从来说话都呛人的二殿下,这回毫不收敛地赞了声:“妙极!”
“也没有。”唐荼荼谦虚道:“殿下谬赞了,我这是纸上谈兵
,实用还不知道能不能行。”
晏少昰又盯着她画的那图从头到尾捋了两遍,捋顺了,才道:“应当能行。以前辽阳府内还献过一招落锚计距的办法,能测距二三里有余,只是锚链都是铁链,沉在海里,大船负重行走太难了。你这放绳的法子,要比落锚要简单许多。”
“我记下了,回头把你这法子整理成文,交待下去试试。若是真能得行,回头必有重赏。”
唐荼荼笑出来:“那就提前谢过殿下了。”
为了讲这张图,他二人坐得近,图讲完了,晏少昰也没挪位置,而是盯着唐荼荼看了半晌。
他头回破了礼数规矩,没避讳男女大防,缓缓问道:“你可知,你今夜想出这法子,意味着什么么?”
唐荼荼:“嗯?”
“呵。”晏少昰半是叹气地笑了声,望着她,目光如月色一般凉。
“若是能找到那群海匪的老巢,下一步,自然是派水军去围剿。一个海岛之上往往有成百数千人,岛上妇孺也有不少——沿海匪患严重,官府刑罚严酷,一人入匪,其家人知情不报,就都要按连坐罪算,为了不被连累,往往是一人入匪,全家入匪。”
“岛上不光有穷凶极恶的海寇,还有他们的家眷,许多老弱妇孺都在岛上,造船、种地、织布,俨然一个小城。”
唐荼荼“噢”了声,想了想:“水军会把他们全杀了么?”
晏少昰没直接回答她,只是徐徐道:“皇爷爷还在的时候,曾招降过一回,将海寇收编,组建成新水军,让他们在沿海落地扎根,送田又建宅的——可被收编的海寇冥顽不化,多数都是要重入匪帮的。”
“为什么?”唐荼荼不明白。
晏少昰冷哼一声:“当良民要循规蹈矩,那些海匪都是一群闲人懒汉,作海匪时潇洒自在,飘在海上杀人越货,飘累了就回岛上吃香喝辣,说是一方土皇帝也不过为过,比良民可好做得多。”
“就算收编进了城,他们中的多数也会变成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的畜生,官兵稍施惩戒,海匪就要聚众滋事。”
唐荼荼:“那……”
晏少
昰并不瞒她:“这两年海患猖獗,若是再大费周章地剿匪,必然是要严惩以立威的——主犯和其死忠会就地格杀;身上背着人命的小匪,敢抵抗官府的全都要杀,卸甲弃刀、愿意受降的的,可以留一命,脸上黥字,发配边关为奴。”
“其家眷,岛上那些老弱妇孺也全会成为罪民,交够了赎身银,才能脱了罪民之身。”
晏少昰细细看着她的表情。他还清楚记得上回学台府一事,杀一个冯炳,唐荼荼就敢站在他面前质疑顶撞,替一个庸官鸣不平。
要是清理渤海匪患,杀的可不止一个两个。
他等着看唐荼荼花容失色,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
出乎他意料的是,唐荼荼不仅没变脸,她的目光反而坚定起来。
“殿下说得对。匪祸误国,该杀就杀。”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海洋测距方法,参考了16世纪大航海时代,不知道哪国人发明的海航测速方法,也就是“海里”和“节”这两个词的出处,就是用这样的测速绳分节测速。百科词条搜“海里”就可以搜到相关知识啦。
测速用绳节,但这个测距是我自己扯淡的……古人怎么测量海距,没有搜到相关资料,盲猜是靠各种航海活动一点一点填补地图,一点一点修订出来的。
17、18世纪许多欧洲国家都有了沿海道测量绘图的机构,从边境沿岸地区一直往海洋深处测过去,然后不断精确地图,靠的全是人力。看地理大发现相关资料看得心潮澎湃,人类的创造力真得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