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心思一动,成心逗她:“拿就拿走吧。我还想着给你贴进嫁妆里去,都是官银,将来是份大体面。”
唐荼荼随口道:“嫁妆有什么用,都是虚的,我嫁人起码还得十来年呢,我自己再赚一份就是了。”
唐夫人愣是没明白“嫁人怎的还得十来年”,没想通这个惊世骇俗的念头,听是华琼要教她,心里便安稳了。
荼荼失踪的这几天,华琼每天在府里等着,几日相处下来,她瞧出华琼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女人,荼荼跟她学学生意有利无害。
女孩家,到底还是要把银子握在自己手中的,有了立身之本,以后再难也难不到哪儿去。
唐荼荼又道:“我院里太小,又临着街,没母亲这里安全。全放您这里吧,要用的时候我再来支。”
“好。”
吃过早饭,唐荼荼去了西市,马车顺着市道一路往华宅行。车赶得不快,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一个马队,马蹄铁哒哒哒地响。
离得挺近,唐荼荼掀帘望去,见是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打头,四十来岁样子,后头牵着一串马,二十来匹骏马上只坐着四个大汉,剩下的马背上都驮着沉甸甸的麻袋。
她好奇地看了看那男人,那男人也好奇地回以视线。
一路同行又同行——最后停在了同一个宅门前。
“嗐!你是三妹家的荼荼呀!”
唐荼荼响亮地喊了声:“二舅!”
早听娘说了好几回二舅跑商,唐荼荼却还是头一回见人。她不认识华琢,华琢却是没敢认她:白胖一团,年初三来拜年时还见着的,前后这也差了
太多!
只是商人嘴机灵,不会这么直愣说话,拣着好听的夸外甥女。
唐荼荼好奇地往马背上头瞧:“二舅这都是什么宝贝?”
“哪里有宝贝?”华二爷大笑,拔出腰刀戳破一只麻袋,里边淅沥沥地漏出一条沙线来。
唐荼荼:“沙子?!”
华二爷道:“商队快要启程了,这些畜牲过了俩月好日子,养出一身懒骨头,得叫他们松松筋骨。”
于是一群马各自驮着七八十斤的沙子,绕着西市遛腿兜圈。
大笑间,他那络腮胡子也掉了半拉,华二爷浑不在意地伸手扯下来。
“这胡子也是假的,马鬃糊起来的,凶神恶煞的才不容易受欺负。出了京城就不太平了,六月以后商队多,山林间有时会有流匪,也有刁民,都是要偷货的。”
他一摘去这把胡子,果然成了个雅商,相貌堂堂,眉眼间能瞧出跟娘的相像之处来。
唐荼荼:“二舅这回要往哪儿去?是从北到南,一个城一个城地走过去吗?”
商路是早定好的,华二爷道:“这回不往西边走,这回去苏杭。”
他携着荼荼进了老宅门,才略低了声道:“听说朝廷觉得南边广州、泉州两个市舶司不够用了,要在沿海地界再添一个。许多豪商都猜下一个市舶司会出在两浙,得早早过去探点儿了。”
“你娘说走水路好,沿着运河一趟就下去了,只是我坐不得船,肯定得吐个稀里哗啦,就车马慢慢晃荡过去吧,年前总能回来的。”
“真好啊……我也想去。”唐荼荼有点心驰神往,再一瞧她娘的表情,立刻打消了念头。
华琼凉飕飕道:“你可别张这嘴,娘拿不下这主意,你爹更不可能答应。跑商一路上风餐露宿,商队里边一个女人都没有,更别提你这么个小丫头——你要一群糙老爷们给你梳头洗脸不成?”
唐荼荼默默闭上嘴。
华二爷哈哈大笑:“带你是不行的,荼荼想要什么新鲜玩意,只管跟舅舅说,舅舅全给你带回来,南边的新奇玩意多的是。”
唐荼荼看了看她娘,在华琼含
笑的目光中,她受了鼓舞一般,慢腾腾问:“既然南货新奇,是不是一带回京城,倒手一卖就全是银子?”
华二爷道:“那是自然。”
“二舅!”唐荼荼叫得响亮:“要是我有七百两银子,您能不能给我带些南货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