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太热,唐荼荼坐出一腿的汗,压根没知觉。
两人以气音嘀咕半天,附近也没个卖衣裳的店铺,胡嬷嬷连忙叫丫鬟往远处走走,找找成衣铺,给二小姐买条披风来。
她们主仆俩鬼鬼祟祟地一前一后走着,胡嬷嬷走在后边,借着身形遮挡着她,二人慌忙拐进了一条小巷中。
南城异域人多、客商多,有大鼻子蓝眼睛、从海上飘来的洋鬼,还有一头卷毛、披麻袋的波斯传教士,有裹白袍、缠头巾的大食商人,还有三步一跪的天竺苦行僧,胡人开的瓦舍滋儿哇啦从早唱到晚,还有各种曲苑混迹其中……
不论见多少回,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异族。
在祖辈就在皇城根下的老京城人眼中,南城十二坊再热闹,也是个不入流的地方。住的多是贫民,还有不少乡户人家,刚进城,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好的落脚地,才会在城南暂住,一旦有点钱了,立马要往西城搬。
是以,南城的住民往往来了又走,人口流动很快。尤其是临着大街、出行最方便的宅舍,清一水全是牙行预留下的商栈,住一半,空一半,有不少宅子都没住上人。
唐荼荼奔着一户门庭冷落、门上只挂了锁的人家,敲敲门问:“有人吗?叨扰啦,能不能借你家茅厕一用?”
喊了两声,里边没人应,那就是没住人了。她摘下挂在门上的大锁,推门就进。
胡嬷嬷在院子里等着,绕着院里环视一圈,嘀咕:“搬得可真干净,满院子连个破板凳都没留下。”
院子里一样家具都没留,也没什么灰土,前一任主家大约是最近才搬走的,想必是个讲究人,连茅厕都打扫得挺干净,并没有异味。
茅厕在院后头,京城中但凡是个宅子,都建有自己的私茅,讲究的人家是从不用公厕的。
唐荼荼换好月事带,半天没出去,要等着裤子干,顺
便她还在脑子里勾勒了一幅南市地图,琢磨这地方的排污管道是怎么运作的。
跟中城那十几座官坊不一样,民宅密集的地方,下水排污管道要复杂许多,唐荼荼还没研究过。
据说古代的都城在建立之初,都有一套精妙的生活下水排污和垃圾填埋系统,后边随着年代越久,管道翻新跟不上了,脏污漫街,才会弃城迁都,留着旧城的污物慢慢清理。
她正这么想着。
——啪嗒。
头顶上落上了什么,唐荼荼愣了愣。茅厕的地方,想必是蜘蛛一类的玩意,唐荼荼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白毛汗。
还不等抬头,又一滴,滴在她脖子上。
唐荼荼愣怔地回手去摸,油腻腻的抹了一指头,指尖触感黏腻,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颜色微微发黑,搓揉开后泛着些红。
唐荼荼仰起头去望。
茅厕顶都是泥灰砌墙,上头铺油纸布,最上边再摆一层瓦片顶。这家大约是房顶上堆着什么漆料,好像是屋顶漏了,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这东西味道刺鼻,像是民间粉刷家具时常用的大红漆。
嗐,无妄之灾。
唐荼荼拿手帕擦干净脖子和手指,她抬脚要离开,却忽然被这个味道牵出了一点熟悉。
她抬起手指仔细闻了闻,好像……不是大漆?味道特别鲜明,熏得她闻一鼻子就要皱眉。
唐荼荼渐渐变了脸色,她想起这是什么味道了。
是桐油——跟初九太后正诞那一夜,被火烧着的花楼是一个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搜集各种鸡零狗碎资料的时候,都会觉得,哇历史真的比教科书有趣多了。
今天看了古代下水道和厕所的设计,城市下水道设计没大看懂。宋朝是有公用厕所的,分蹲坑和站坑,因为人们衣服太宽松,要脱掉外衣挂在竹竿上。厕所有隔板,还备有热水和皂荚,除了很多百姓用不起纸,xxx要用木简外,没别的毛病了……
另外还了解到一个小知识,所谓的“椒房独宠”,这个椒房听起来很高大上,其实是用花椒
磨粉后和泥抹墙,一来是取花椒的特性,驱虫,味道辛辣、多闻闻可以驱寒;二来是花椒往往一串一串地长,象征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