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头的这一瞬,她直直对上了后边的武士头子的脸,那男人露出斗笠下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启唇冷冷道:“库鲁死达。”
唐荼荼就算是文盲,也能分辨出这句,是“杀了她们”。
后头的武士已经追了上来,朝着胡嬷嬷提刀就劈!
武士|刀仿着唐朝横刀制成,刀身极狭长,刀直刃窄,以纵劈横斩、大开大合见长,却也有个致命的缺陷——就是双手持刀,攻势凌厉,防御不足。
只要他双手握住刀,整个前心的防御就是空的。
唐荼荼想也不想地翻转挂在身前的褡裢,对准那持刀的武士,她摸索到机括,眼也不眨地摁了下去。
这个小包里,藏着江队长送给她的那柄掌心弩,唐荼荼出门一直随身带着,这么些年来,她一直都留有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
一支寸来长的铜箭斜飞而上,从武士举刀的双手空档间飞过,几乎射穿了武士半张脸。
这袖珍的弩|箭威力比唐荼荼想象中还要大,可惜装在袋中失了准头——她分明是照着武士心口|射去的。
一击得手,唐荼荼又抓着胡嬷嬷朝着巷口奔。
“啊——”
身后那武士抱着脸惨叫,却训练有素,巷道狭窄,他几乎是违背了本能地贴上了巷子一侧墙壁,给后边的武士留出通路来。
而唐荼荼已经躲不过第二刀了。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在她射出第二支弩|箭的一瞬间,紧追在后头的武士其右臂被一剑斩断,迸开一片血雾。
那倭人惨嚎出声,唐荼荼仰起了头。
一道神出鬼没的黑影从房檐上一跃而下,挡在了她身前,声音低平:“姑娘快走,外边有人接应。”
是二殿下的人!唐荼荼头回觉得这跟踪者这么顺眼过。
“你自己小心!”唐荼荼拉起胡嬷嬷就跑。
巷道不长,几十步,跑出去即见天光,胡嬷嬷被断臂的血点子溅了一脸,她哪里见过这阵仗?几乎吓破了胆子,扯着嗓子叫道:“杀人啦!杀人啦!”
附近的摊主、货商,纷纷惊疑不定
地望过来。
“别乱喊!”唐荼荼一声喝止,飞快定了定神道:“去街角找武侯铺,快去!”
可用不着她叫,光行、保宁、道德、开明,四座坊的哨楼上都有哨卫朝着天空射出了鸣镝和红烟弹,响箭声音尖利如马哨,呼啸着穿透方圆一里地;而四条火红的烟线划破天空,同样方圆一里内无人瞧不见。
各坊四角上都有一座武侯铺子,临到换岗的时辰,武侯铺中偷摸着下棋、唠嗑、打牌九的差役们听着这声儿,都立刻拿着武器起身,数十名差役朝着烟线的落点奔了过来,呈合拢之势围住了这条巷子。
一时间整个南市上的行人避让,都莫名其妙地望着这几队武侯。
而巷子中,远远不止追着唐荼荼的那几人,好几家宅子都打开了门,走出来的男人们全穿着一样的羽织袍,都是倭人武士!
这不是条空巷子吗!唐荼荼几乎要疯了,她借用茅厕时吆喝过的,怎么就没人应一声!
方才救下她的影卫已经退出了巷道,顾不上看她,背对着她道:“姑娘带上姆妈赶紧走,遮住脸,别离开南市,去人多的地方等。”
唐荼荼顾不上细想,知道他们这样的人意识比自己敏锐得多,立刻拿袖子掩住半张脸,四下望望,朝着人最多的一家酒楼去了,在楼上开了个雅间,带着胡嬷嬷坐在最高处等。
什么月事、脏了的裤子都顾不上了,她隔着一道窗子,望见那摞满了桐油缸子的屋顶突地起了火,桐油与花炮爆开了一片火光。
火势随着迸溅的油花蔓延得飞快,整条巷道的屋顶上都着了火,数不尽的焰火往天上炸,轰然照亮了整座保宁坊。
西边的万丈霞光,与东边的烟火璀璨混织一片,几乎要分不出天是被什么染红的。
她听到街上有叫好声,喊着“烟花!漂亮烟花”的小孩子们满街乱跑;离得远所以不知内情的摊主们叫着“啊呀,怎么这时候放烟花”。
路人站在低处,谁也不知道那条巷子里是一场厮杀。
唐荼荼呆呆望着那片天,眼底映红
了一片,很快烟雾大的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一咬牙,折身奔下了楼。
“姑娘去哪儿呀!”胡嬷嬷没能喊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 鸣镝:古代一种信号弹,也叫响箭,箭头是一个流线型的空腔上开有孔,原理类似于笛子,射出去的时候会有很大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