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行驶,从市区开到了郊外。最后停泊的地方是一处荒废的码头。四下里寂寥无人,只有干枯的茅草在随风摇曳。枯黄的草尖扫过已被海风侵蚀腐朽得不成样子的船舷,斑驳的漆面又被扫掉了一点。“你们只会挑这种地方吗?”牧出弥洸把披在肩头的外套拢紧了点,“我真不应该亲自来,学习朗姆只用一台电脑出席就方便多了。”虽然说是与朗姆汇合,不过现场却只有皮斯克一人。打扮考究的中年男人站在这处荒芜之地,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他怀里抱着一台平板电脑,屏幕里显示的是朗姆惯常出席各类会议时常用的那套装备。背光的人像静静坐在椅子里,假如不细看都判断不出那里是否有个人——虽然即使细看也没法判断,那究竟是真实的人,还是一个雕刻成人体模样的模特就是了。“你们来得比预计要晚。”双手环胸的皮斯克此时才放下了手,慢条斯理地掸平了自己身上的褶皱。“不好意思,你们选的地方太偏僻,我们只能跟着导航走,不熟悉所以多绕了些路。”琴酒的声音难得平和,甚至隐隐听出带着细微的笑意。真是张口就能胡说八道。牧出弥洸面上不动声色,心理腹诽了八百字。虽然他嘴上没什么好话,但伏特加开车的技术也确实不俗,和卡梅隆互飙可能都不会落于下风。就算被导航绕路或是遇上堵车,只要他愿意,也绝不可能发生迟到这种事。会造成现在这种情况,一方面是他懒得在朗姆面前做样子,毕竟就算组织里的其他人不了解,但琴酒和朗姆是保守与激进两派中最为针锋相对的二人,作为琴酒几乎形影不离的跟班,他绝对一清二楚。另一方面就是他们迟到的原因,并不完全是花在路上。超推理的触发条件太过惹人注目,让琴酒在大庭广众之下协助他做这种事肯定不行,他这张脸不能在任何人眼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但牧出弥洸又不同意找个阴森晦暗的小巷,理由是这太不尊重世界上最厉害的异能力了。伏特加被夹在中间有点难做,最后他不得不多花了十几分钟绕路,才终于找到了一个早已荒废无人光顾的超迷你街心花园。超迷你,因为它大概只有一个羽毛球场那么大,一架生锈的秋千就占据其中的大半空地了。结果牧出弥洸还非得坐在秋千上要求琴酒推他。“反正只要让斗篷飞起来,超推理就能发动了。”他捏着有些生锈的铁链晃得吱吱作响,“用什么方法不都无所谓嘛。”牧出弥洸感觉自己一时半会是忘不掉了,琴酒那幅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的表情。皮斯克似乎相信了琴酒给出的理由,他表情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不管怎样,你们来了就行。我的时间不多,一会还有商务会议要出息,尽快开始正题吧。”“说的是啊。”琴酒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稍稍挪了一下身体重心,连带着揣在风衣口袋里的手也不太明显地动了一下。他的小动作没有引起皮斯克注意,因为此时伏特加会意地走上前,递到他手里一只装饰满可爱花纹的纸质包装袋。皮斯克眉梢动了动,但什么时候没说便伸手接下了。“你们刚才是因为绕路去享用甜品才迟到的吧。”他捏出里面的资料纸,还未来得及阅读,指尖就先被黏糊糊的奶油袭击了。“这都是司令塔弄的。”伏特加随手一扬,用拇指示意了一下他们身后一脸笑眯眯模样的司令塔。“我可是拯救了你们的资料。”牧出弥洸单手叉腰歪了歪头,“谁让你们装订得那么随便,只是让人碰了一下就散架了。”那也不至于非得塞进沾满奶油的甜品包装袋里不可吧——伏特加腹诽了一句。等他发现司令塔在做什么什么都时候已经迟了,他来不及拯救可怜的资料。皮斯克虽然这会穿着考究,但好在没有洁癖。他低头面色如常地一张张浏览其中内容,但在翻到某一页时“琴酒。”朗姆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从放在一旁的平板电脑里传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琴酒刚刚还揣在衣兜里的手,此时赫然伸了出来。他掌心握着一柄伯|莱塔,黑洞洞的枪管直指皮斯克的面门。“这个嘛——”琴酒微妙地拖长了尾音,明明平静的语气里,却潜藏着令人心惊的滔天杀意,“你要不问问他自己呢?”“我的指纹留在现场的助燃剂包装上?可是——”皮斯克愕然地抬起头来,视线依次扫过面前的枪口、琴酒的面孔、以及一直笑着的牧出弥洸,“那些助燃剂,不是司令塔负责布置的吗?”“是啊,而且我可不会蠢到让自己的指纹留在上面。”牧出弥洸摊了摊手,“肯定是你在把东西转交给我以前没有清理干净吧?”这个顽劣的孩子,表情里的恶意根本连藏都没有藏过——皮斯克指甲在手中的纸面上掐出了一个格外明显的凹痕,“真是稀奇,你居然也会用疑问句了。”“大惊小怪,这有什么好专门提出来的?”牧出弥洸眉毛扭了扭,“我的异能力才是全知全能的,在没有发动能力的情况下,身为普通人的我当然可以有不知道的事情了。”“你居然会承认自己是普通人,这句话才值得专门裱起来吧。”伏特加说。“没有超推理的话我的确是普通人。”牧出弥洸点了一下头,“但别觉得这样就可以把我和你们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了,因为你们都是笨蛋。”伏特加:他咳了两声。“那么,司令塔。”朗姆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能不能为皮斯克在助燃剂包装上留下指纹这件事,专门发动一次你的超推理。”“嗯?为什么。”牧出弥洸挑了挑眉梢,“不管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结局都没办法改变了不是吗?琴酒的信息是直接从公安的调查员那边拿到的,一旦让他们查到皮斯克身上,组织就完全暴露在他们面前了。”“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他竖起了两根手指,“杀了皮斯克,或是杀了公安负责此案的调查员。”“我以前从来没有在警方的信息库里登记过指纹”“真是个笨蛋。”牧出弥洸打断了皮斯克完全出口的辩解,“你以为公安的调查手段,就只有傻傻的等着犯人把饭喂进自己嘴里吗?如果真的只有这种程度,也不至于让组织之前几次在他们手上栽跟头了。”“就算你能完全藏匿住自己的行踪,没让任何一个监控摄像头拍到自己哪怕半个衣角,但你在长达几个小时的时间里都行踪不明是事实。如果你本来就是和黑户还则罢了,但你别忘了,自己在白色的世界里,也是有另外一张身份牌的。”他说,“你猜猜看,他们会不会顺藤摸瓜查过来?”皮斯克一时间哑了声音。司令塔说的没错,他之前只是觉得这种调查方式太过剑走偏锋,且耗费人力物力,公安不一定会真的用上。但当这话出自司令塔之口时,那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这次的纵火案还牵扯进了什么其他的事吗?”显然朗姆也意识到了其中违和,“怎么值得公安那些家伙这么大动干戈。”“一方面是因为处于事件漩涡中心的是赤司家族的独子。”牧出弥洸说,“另一方面就是,这次在公安中负责协查此案的人,叫福地樱痴。”“那个人”皮斯克面色微变,“不是最近忽然开始在政治社会活跃,有竞争议员之位意愿的家伙吗。”“当天他也出现在了宴会现场,而且他的政治主张有不少和傅川信相悖,”琴酒刚才在朗姆再次开口时,就已经把手中的枪放下来了。一时半会用不上,他可不想扮演枪架子,“如果能在这起事件中顺藤摸瓜,把赤司征十郎受到死亡威胁一事与傅川联系到一起,让民众觉得如果他的票数一路走高,就会导致更多人遇到危险,而傅川也只是一个连身后的支持者都无法保护的废物,势必就能降低他在民众当中的支持率。”“如此一来,不仅能捍卫自己的声誉,践行他所说的‘不会让任何罪恶平白无故消匿于眼前’的宣言,还能同时打击对手,此消彼长,他当然会跟个看见骨头的狗一样,紧追不放。”“被用来当比喻的狗好可怜。”牧出弥洸评价。“这样一来,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是要针对那个叫福地的人吗?”皮斯克说这话的时候,视线看向的是朗姆那台平板电脑。“能替傅川扫除政治上的障碍,同时也能从物理层面终止公安对此案的指手画脚。”朗姆镜头里的人像似乎点了点头,“琴酒,你又是怎么看的呢?”琴酒只是抬了抬下巴,就这么保持沉默了半晌,他嘴角忽然往上牵了几度。“问我的意见?”他语调带着冷淡的轻笑,“我觉得,让这两个人一起陷入永远的沉默,这样才比较保险。”呃啊,虽然放进动画里完全没有感觉,但当面听果然是好中二的发言——牧出弥洸脑袋里胡思乱想时,脸上表情却分毫未变——他也好想有机会说一次,别的不提帅是真的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