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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第1页）

（一）

“宋尔，我在搬家之前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到了很早以前的一本相册，里面都是我整理出来的你的照片。或许是那时候太年轻，太矫情，还给这个相册裱上了名字，用高调俗气的烫金的字样，再翻出来的时候已经被岁月染上了厚重的尘埃。我翻开相册，发现从你的十岁以后开始就断层了。我给你拍的我离开美国时的最后一张照片里，你站在祁镇镇尾的那颗香樟树下面，穿着学校发的红白相间的校服，头上扎着一个马尾辫，低头看自己脚尖。在那张照片里，香樟树的影子完全把你吞没了，它裹挟着小小的你，像是你永远也无法走出那座孤零零的小城。可是幸好，在不久的将来，我亲自目送你走出去了。”

（二）

他们班之后又小测过几次，宋尔的成绩也是上上下下的不太稳定，但是这个时候，也没几个人把考试的事放在心上了，都一心扑在元旦晚会和寒假上面。

宋尔也不怎么在意，但还是三不五时的往数学办公室里面跑，成绩没怎么提高，跟数学老师混的倒都很熟了。一个文静，温柔，成绩好漂亮的女学生，也没有那个老师是不喜欢的。

元旦汇演的前一天，宋尔这些演出人员就坐学校的包车去体育馆旁边的酒店住，方便排练换衣服什么的，倒是很人性化。加上老师，女生正好是单数，空出来一个宋尔，自己一个人住了一个房间，在酒店三楼的最后一间。

洗漱好换上睡衣，也才八九点左右，正打算关灯睡觉，房门就响了起来。

“谁呀？”她问了一句，这么晚了，心里不免有点害怕。

门外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所幸是她熟悉的，“是我。”

宋尔放下戒备，穿着珊瑚绒的小兔子睡衣开了门。看见谭修，脸上就挂起了温和的笑容：“老师，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

谭修是数学组组长，也是校团委书记，元旦晚会这事和他也有关系，他也就跟着校队一起过来了。

“没什么，就是让你再熟悉熟悉流程，当然了，也别睡太晚，休息是第一位的嘛。咱们这些人就你一个单独一间，晚上的话注意安全啊，别随便给人开门，有什么问题就找我就行了。”谭修嘱咐道，正视着她的眼睛，多余的一点地方都没看。

宋尔点点头道谢，也同样笑看着他的眼睛，顺带打量了这位师德高筑的老师。三十出头的年纪，风华正茂，在老师里面他真的很年轻，而且说话办事都是温温和和的，自带一种儒雅的文人气质，不仅招女老师喜欢，还招女学生的喜欢。

谭修笑笑，又提起了她的数学：“虽然要表演节目，但也别把功课落下了。行了，早点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

说完，他就摆了摆手，宋尔顿了两秒，忽然开口：“老师，您一直都用这个牌子的香水吗？”

他回过头，眼神里的不明所以也仅仅一闪而过，“怎么了？”

宋尔说感觉很好闻，接着就跟他道了晚安就关上门睡觉了。

第二天她醒的很早，昨夜定的闹钟还没响。她把房间的窗帘拉开，一道刺眼的白光就闪了过来，昨夜又下雪了，安阳路上满街的满路的白雪，行人寥寥，但仍然无法消解新年将至的喜悦气氛。

她把自己给捯饬好，看了一眼手机，才六点多一点，不过楼道里已经有吵闹的声音了，她的房门也被人敲响。宋尔打开门，跳《南方精灵》的两个姑娘说有化妆师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化妆，说不定还可以见到那个什么落日放逐的乐队，看看里面有没有帅哥。

宋尔换好元旦晚会的裙子，是一件黑色露背款的礼服，长度刚好到她的脚踝，也不会不方便。她又在裙子外面套了自己的白色长款棉服，把学校准备的高跟鞋放在包里，这才走了出去。

化妆师在的那间房已经挤满了人，她也才知道，比她起得早的大有人在。不止女孩，连男生也都在脸上稍稍涂了一点东西，一个个看起来都容光焕发的。

跳《南方精灵》的几个姑娘脸上都化得很鲜艳，也很灵动，笑起来像是真的精灵一样，看得出化妆师的技术是真的挺不错的，身旁也围了一大堆人，看着她眼花缭乱的手法发出阵阵惊叹。

“还有谁没化吗？”

刚才叫宋尔的两个姑娘喊了一声，同时把她往前推了一下。宋尔也没拘着，走到了化妆老师的跟前坐下，因着她是唱歌的，也不用什么太过复杂的妆面，就简单涂了个口红，打了个淡淡的眼影，但仅是这样，她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起来。

化好之后，她就立马捡着人群的间隙窜了出去，里面人乌泱泱的，各种味道的刺鼻香水满天飞，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屋外面也有不少人，宋尔就往走廊尽头那里的窗户靠了靠，和人群拉开距离。

那扇窗户似乎很久没有打开过了，宋尔用手推了半天，也没打开一点。索性她就放弃了，趴在窗户上看外面的雪景。就这么发呆了一会儿，老师就开始叫人了，让他们出发去体育馆，要开始集合准备了。

体育馆很大，可以装得下整个川中的学生。舞台灯光什么的也是提前几天就布置好的，他们这些表演的学生提前到那里先准备准备也可以。后台几个小姑娘围坐在一起聊天，宋尔也跟他们一起，但并不怎么说话，只在一旁淡淡地笑着附和，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不合群。

“你们看那边，弹吉他的那个，他就是那个乐队的主唱，是不是还蛮帅的？”有女生往那边指了指，其他几个人就都看了过去。

宋尔也转过头略略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少年，在低着头给吉他调音，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太清，但知道是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

“看不清，等会表演的时候我在他后面一个节目，到时候再看看。”演小品的女生说道，脸上也被化上了滑稽的妆容。

几个姑娘聊了没一会，老师就又开始喊人了，让他们好好准备准备，等会儿就要开始上台了。体育馆开了暖气，大家都把外套脱了放在一边，宋尔也如此，但她没办法和他们一样敞开了在台下跳舞，唱歌的排练。

体育馆后面开始了骚动，响起一阵阵的喧哗声，应该是学生来了。老师也把他们集合到幕后，又简单开了一个小会，说些要注意的东西，就先让灯光师和主持人做准备。

紧接着没多长时间，主持人就上台了，说些千篇一律的开场白，但是并不影响台下的学生热情高涨，像是刚从动物园放出来的野猴子一样乱喊乱叫。宋尔的节目算是中间一点的，在《南方精灵》之后，在那个乐队之前。

“下一个节目，《千千阙歌》，表演者，高三四班，宋尔。”

主持人念完这句话，宋尔就踩着高跟鞋上了台，随着前奏音乐的响起，她也张开了口悠

悠唱了起来。舞台的灯光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索性就把双眼闭了起来，也看不见台下一双双灼灼的目光。

唐思琪坐在陈邶风前面，听见主持人的话不自觉往后靠了一点，转头笑道：“等半天这个节目了吧。”

陈邶风没说话，他的目光也没入人海中的一缕，成为照在她身上的光。她本应如此的，她那么优秀，美丽，她本应该就是人群中让人瞩目的那一个。他不自觉笑了起来，大抵是为着她的光芒，听着台下的欢呼声，那些欢呼声也是属于她的。

大概只有这一点，我和陈邶风没有意见相左。在我的意识里，宋尔就是天生拥有光环，和我一样，甚至过于我的光环，不能简单的用“天才”两个字概括。而我和她不一样的是，大概是在我的心底，从来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毕竟天才，从来都是不屑与庸人为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