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应寂站起身来,冷冷看着花玉蝶,花玉蝶也冷冷回望着他,两人就这样冷冷对望,却不说话。看得片刻,萧应寂收回目光,手一甩,呼的一声,龙刀直直地插在花玉蝶身前的地上,刀柄不住颤动。寒意侵骨,刀光流转,几令人无法直视,众人相顾叹了口气,当真是绝世好刀!
花玉蝶低头看着这把刀,微微一笑,却笑得异常苦涩:“这把刀,就是我萧家的祖传宝刀暮合刀。爹临走之前将这把刀交给我,要我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刀交到你手里。”停了一停,冷笑道:“我本来是不想给你的,所以此事我一直没提。不过无论如何,你都是爹的儿子,我不能眼见你被他杀了。这把刀,你收着罢!”转向柳若丝说道:“姐姐,两年多前,你们在回关内的途中遇到我,其实我那次本来就是奉了父命去关外找他的,却碰到了那几个不长眼的无赖刀客,后来就碰到了你们,”瞧着南宫暮雨柔声说道:“爹和我们提过你们好几次,说是姑父姑妈有个儿子。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谁了,所以我就跟着你们回来了。”
她说的姑父姑妈自是南宫清笛和萧妃瑟。南宫暮雨走到她面前,叫道:“表姐!”她的身份,他其实于她揭穿萧家血案真相之时便已猜到,见她不说,便也不提。
花玉蝶瞧着南宫暮雨温柔一笑。这三年来,她对南宫暮雨始终疼爱有加,见他偶尔胡闹,也总是加意回护,却是为此。其实也并非单纯为此,只是有些事,她却不想说出来。说又何益?徒然令人伤感而已。
萧应寂思索片刻,问道:“这既是我萧家的祖传宝刀暮合刀,怎的龙惊非刚才却说这是龙刀?”花玉蝶淡淡一笑:“只因这刀本是他龙家的,原来确实是叫龙刀,后来被我萧家人夺了,可是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就改了这么个名字。莫说这把暮合刀,就是冷家的碧云剑,也是夺自龙家,原本叫做凤剑。”
众人一时都怔住了。
萧应寂呆得片刻,问道:“此事萧家祖训之中并未提及,我都不知,你又如何得知?”花玉蝶道:“此事太过丢脸,萧家的老祖宗自然不愿意写在祖训之中,所以,本来就连爹爹都不知道。不过龙惊非之父龙行远,和爹爹原是亦敌亦友,爹爹一生最敬佩的人就是他。此事既然是他所说,那就绝无可疑!”
萧应寂默然,此事萧家祖训虽未提及,但通篇祖训,都显示了萧家对龙家的愧疚之情,此事当属实无疑。
南宫暮雨望着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既知这原是龙家之物,可要还他?”
此语一出,大家都是尴尬,如此宝刀,自是人人想要,但若确是龙家之物,以萧家在江湖中的名声,以萧应寂为人,怎可就此贪了它去?
萧应寂却想也不想地答道:“不还!”
除柳若丝外,人人都是一怔!众人虽与萧应寂并无深交,却也知他绝非贪图宝刀之人,如今既知此刀原非萧家所有,怎的并不愿物归原主?
萧应寂看也不看众人,道:“龙惊非武功在我之上,我侥幸赢他,不过是仗了宝刀之利。若无此刀,我必死于他手!此刀于我,便是性命所在,我如何可以还他?”
众人苦笑,此话却也不假!物归原主固然应该,但若是要连自己的小命一起交出去,却是大可不必了!
英雄枭雄(三)
第二日一早,叶知秋便跑来缠着梅落尘等人出去游玩。多年前洛神班曾在扬州停留多日,叶大公子每日里捧场,每日里瞧着那千娇百媚的洛神垂涎欲滴,却不料想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竟是男儿身,虽然无奈,但他对梅落尘却依旧十分疼惜。此次见他难得再来,自然便要整日腻着他了。这也是叶大公子的好处,故此他虽然惹下满身的风流债,却从未闹的不可收拾过。
柳若丝却无论如何不肯,自昨夜回来之后,她便片刻不离萧应寂身旁。众人哈哈大笑,知她昨日饱受惊吓,今日八成又要腻在萧应寂房里不出来,当下也不强她。
柳若丝果然是又腻在萧应寂身边,在他房里呆了一整日,直到夜深之时,才悄悄溜出听风楼,直奔扬州城外而去。
城外一片小树林中,几座帐篷虽是草草搭就,却仍是相当精美,当中一座大帐篷,更是华美异常,正是飞天岛一行人临时所在。
晨曦初上,龙惊非正躺在正中床榻之上,脸色煞白,仍是昏迷未醒,伤口却已包扎妥当。容香早已遣了众人出去,独自坐在榻上守侯,瞧着他俊美无匹的容颜痴痴出神。
她瞧得许久,愈瞧愈是入迷,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颤抖着将他修长雪白的手握在手里,轻抚了一下,慢慢凑到唇边细细亲吻,又伸手缓缓抚过他修长的手臂,一路向上,最后停在他脸上轻轻抚摸,眼神更是迷醉,竟凑过去在他脸上亲吻。她对龙惊非倾心已久,龙惊非却始终对她不假辞色,恍若全然不知她的心意。她虽然烦恼,却是不敢造次。苦等多时,此刻方得与他独处,固然心疼他的伤势,却也不禁欣喜。在他脸上吻得一下,只觉他肌肤娇嫩无比,吹弹得破,心弦颤动,哪里还忍耐得住,搂住他脖子便要亲他柔嫩的双唇。却听得他突然低低呻吟出声,似是痛楚难当,吓了一跳,急忙起身,连退了三步,惶然看着他。却见他只微微一动,便又停下,仍是双目紧闭。知他未醒,却无论如何不敢再碰。迟疑许久,终于悄悄退了出去。
夜幕渐降,龙惊非自近午时分醒来后便一直自行运功疗伤,此刻正自缓缓收攻,脸上一片平和。他昨夜受了萧应寂那一刀,伤势本已太重,偏偏激斗又气急之下,竟激发了隐患,真气一岔,险些儿便走火入魔,好在萧应寂及时发现情况不妙,当即以内力为他疗伤,刚好二人内力又是同源,相生相应,事半而功倍,这才将他混乱不堪的内息勉强收拢,导入原位,免了他走火入魔之祸。
虽然如此,他伤势毕竟太重,幸而他内力深厚之极,飞天岛又素多灵丹妙药,这才无恙,只需再费些时日,细心调养即可。但内息紊乱,此事却是丝毫勉强不得,只好候它慢慢自行归位,再从旁稍加引导,伤愈之前,要再和人动手,那是万万不能的了。
他原本涵养甚好,昨日如此愤怒,不过是因萧应寂的武功实在令他太过震惊之故。但此刻却已想通。萧冷两家的武功本就是得自龙家,只是各得一半,一刚一柔。这两种武功,乃是相辅相成,远非一加一那么简单,百多年来,除了龙家人之外,从来无人能将这两种武功同时练成,但萧应寂却是萧长歌与冷纤月的独子,得天独厚,身兼了两家武学,天资聪颖,竟然自行融会贯通,身手武功实已与他相去不远。萧应寂有龙刀在手,他却无凤剑与之相抗,又自以为必胜,存了轻敌之心,焉能不败?一想通此节,登时心平气和。
只是昨夜却又折了凤雏剑,不免惋惜。龙家先祖百多年前以偶然发现的一块奇铁铸了龙刀和凤剑,断金切玉,为天下兵器之冠,谁知却在百多年前那一战中为人所夺。龙家人无奈之下,以余下的残铁,混合了玄铁一起练了一把龙须刀和这把凤雏剑,虽不如龙刀凤剑之利,却也是吹毛断发,其利断金。龙须刀是他父亲龙行远的兵器,二十年前龙行远战败于泰山,龙须刀也跟着失落,谁知凤雏剑今日却又折在他手里。
龙惊非在心里叹了口气,突听得外面似是一阵微风吹过,旁人自然不觉,龙惊非却知乃是有轻功极高明之人到了,心中一喜,脱口叫道:“慕云兄!”
来的正是柳若丝,她见龙惊非未见她面,即知来人是谁,心中佩服,当下一掀帘子,闪身入内,笑道:“是我!”
龙惊非一怔,来的是昨日那女子,却分明是柳慕云的轻功。见她望着自己,脸上神情似笑非笑,突然醒悟:“你,你是女扮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