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凌溯束着腰带过来,一脸正气地问:“小娘子有何吩咐?”
居上腼腆地笑了笑,“我今日归家,郎君说晚间来接我的。不过你若是政务繁忙,不来也行,容我在家住一晚,我明日再回行辕。”
大抵这种商量,一般都不会有太好的结果。他问:“你是希望我去呢,还是不希望我去?”
居上想了想,想出一个对她来说最好的安排,“我希望郎君来,不过最好郎君愿意留宿,这样我就可以在家住上一晚。”
对面的人神情凝重起来,留宿一晚,难道有什么说法?
抚触鱼袋的手,不知不觉抚上了自己的额头,“太子不可随意在外留宿,这是东宫的规矩。不过……若是留宿,我住哪里?”
居上道:“我们家空房很多,还怕没有地方让郎君住吗。郎君放心,我让人仔细准备一间上房,早早拿香熏好,保证与行辕一样舒适。”
可惜这话没有打动他,他义正辞严道:“消息若是传进宫里,有违宫规。此事不要再议了,我不会答应的。”
他说罢,转身走开了,即便隔了一段距离,也能听见他下楼咚咚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见他从门上出来,灯笼的光,将他的身形拉得愈发颀长。一行护卫的内侍紧随他身后,他快步出了院门,转眼就不见了。
这个人,还是不太好沟通啊。
居上叹了口气,缩回房内,中秋过后的清晨,空气里已经有了隐约的凉意,扑在肩背上冷飕飕的,她忙关上窗,跳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待到坊门大开的时候,起身梳妆打扮,典膳司早就预备好了新做的糕点,让娘子带回府中孝敬长辈。
长史在车前千叮咛万嘱咐:“娘子晚间最好是回到行辕,这样臣等好向殿下交代,殿下回来也不至于孤零零的。”
这话简直说出了独守空房的哀怨,居上发现长史是个人才,从东宫转移到行辕来安排那些琐事,实在是屈才了。
不好回绝,便先模棱两可应着,“殿下今日也要去辛宅,长史晚间不要盼着了,早些歇下吧。”说着忙放下垂帘,对外吩咐了一声,“走吧。”
马车在坊院间穿行,很快便到了待贤坊。《假宁令》上规定,中秋有三日假,这次阿耶和阿兄们倒是遵着手令办事了,如果远在象州和营州的二叔与三叔能回来过节,那才算一家团圆。
不过不急,且等过年吧!辛家人口还算兴盛,阿兄阿嫂们有了小家,还有四个侄儿侄女,聚在一起十分热闹。得知居上回来,大家都出门相迎,笑着说:“只等我们太子妃娘子了。”
进门见弋阳郡主也在操持,如今有个长嫂的样子了,不再自矜身份,整日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命人送了刚出锅的玩月羹来,还有煎好的梁秆熟水,愉快地招呼着:“大家都来尝尝。”
众人聚过去,居幽捧起杯盏喝了一口,顿时大加夸赞,“有稻香味,却没有烟火气,煎得甚好。”
郡主看来心情很不错,亲自又给居幽添了一点。居上正纳罕她怎么和往日不一样了,居安凑在她耳边,小声道:“长嫂怀上小郎君了,阿娘昨日高兴坏了,忙着和阿姨量尺头,要给小郎君做百衲衣呢。”
嗓音虽压得很低,还是飘进了郡主耳朵里。她红着脸,看了丈夫一眼,辛重威笑得爽朗,就要为人父了,自然高兴。
居上忙向郡主道喜,打探孩子何时出生,杨夫人说:“算了时候,应当是明年二三月里。”说着又迟疑起来,“宫中还没来请期,也不知你和太子殿下的婚仪定在什么时候。”
居上直言道:“明年开春,昨日皇后殿下是这么说的。”丝毫没有女孩子说起嫁娶时的娇羞。
大家甚感欣慰,毕竟入行辕到正式成婚,还有一段权衡的时间。本以为居上那个活泼的性格,多少会令宫中打起退堂鼓,毕竟她与太子未必能好好相处。但听皇后那头提起了婚期,那就说明这贼大胆是通过了考验,距离正式当上太子妃,只有一步之遥了。
这个中秋,倒是有不少好消息,听三婶说九兄的婚事也快定下了,说准了顾家那头的表妹,等节后就预备过大礼。
居上追问:“顾家的表妹,是哪一位呀?”
居安说:“是春风姐姐,就是那个好白好白,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九兄的眼界向来很高,顾氏又是会稽望族,门庭中几乎个个都在朝做高官。娶了顾氏女,照三婶说比娶外姓好,“亲上加亲嘛,六娘是我看着长起来的孩子,品行好,人也乖巧,她一来,家里更热闹了。”
说起更热闹,居上把昨日中秋宴上,陈国夫人说的话告诉了二婶和居幽,“彭城郡王,爵位不低呢。”
居幽“咦”了声,拽拽居安道:“就是那个站在花树下,端着饮子看咱们的郎君。你还说人家色眯眯,不是好东西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