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寒的目光盯在袋子上,视线扫过上面针孔一样密密麻麻的痕迹那的确是当初他把订书钉一个个撬起来后给路霄装蛋糕的袋子。良寒的眉头轻折着:“我以为你把它扔掉了。”他总以为那个时候的路霄非常讨厌自己。路霄语气轻快地说:“啊,我把它从垃圾桶里扒拉出来了。”然后打开给他展示:“你看,我擦干净了,里面还放了两张试香纸,一直好好存着呢。”然后抬头跟良寒确认:“它用来放我们的约法三章是不是还挺合适的?那以后就这么放了。”是很合适。很多东西起初都是不值钱的,是霄霄进入十二月的第二天,良寒晚自习间休忽然过来敲门,路霄正在班级群里翘着腿口嗨,听到敲门声立刻跟自己的对口相声搭子打了个招呼,把麦克和摄像头关闭,紧接着说了声:“进。”良寒推门进来,手里还握着体温计,对他说:“霄霄,我好像阳了。”路霄惊讶站起来:“我天,您终于阳了?”良寒:……路霄哈哈笑着站起来去碰他的额头,笑嘻嘻地问:“那你有哪里不舒服吗?”良寒实话实说:“身上有点沉,头疼,其他还可以。”路霄:“没事儿,明天再看看情况吧。”有路霄这个病号在前面打样,良寒其实也不觉得阳了这件事有多可怕,第二节晚自习还是照常上,作业照常写,晚上照常和路霄上床睡觉,只是到了后半夜,路霄感觉到身边人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地去摸良寒,额头的确是烧起来了,后背出了一层的冷汗,路霄意识还没苏醒,身体却先脑子一步把自己弄起来了,迷迷瞪瞪地下楼去坐开水,冲药,用筷子搅凉、等药能入口,然后再上楼,把良寒扯起来让他喝,再迷迷糊糊地挤着他上床,抱着人睡了。第二天清晨,六点半的闹钟一响路霄就醒了,良寒罕见地没有动,明显是已经起不来了,蜷缩在床上正发出无意识的呢喃声。路霄把枕边的手机闹钟按停,摸寒哥的额头,没摸出什么,又拿体温计给他量体温,良寒意识不太分明,被路霄摆弄着,伸手去抓路霄睡衣的下摆。“还是烧。”路霄咕哝一声,也没留意良寒的手,腾地站起来去继续做水冲药。良寒生病没有力气,伸手抓了个空,没说出话来,难受地又闭上眼。这次楼下的路霄学聪明了,先留半杯凉白开,然后再坐热水,冲好冲剂后再用凉的兑,等他再次逼着良寒喝完药,良寒转身背对着他躺下,路霄低头问:“寒哥,你身上有哪里疼吗?”良寒没说话,把自己蜷得更紧些。路霄只好先不管他,下楼去准备他们今天要吃的饭,淘了八宝米,用的是婴儿粥模式,给猫换水添粮铲屎,私聊老吴给良寒请假,生怕老吴不信他的话,还上楼拍了一张良寒躺在床上昏睡的照片。快八点了,路霄把要打理的全部打理好了,抱着自己的pad和手机反而选择困难起来。他以往都是在自己卧室上课的,寒哥在他隔壁的书房,他现在是在卧室的话害怕打扰良寒睡觉,不在卧室他又不放心,路霄站在门口小狗一样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决定在卧室吧,这样良寒就在他旁边,有任何情况自己都能看到。路霄坐在椅子上带好耳机,把镜头往右偏了偏,打开摄像头让阳台入镜,避开他们的床。上课时一切如常,路霄认认真真记笔记,也不乱走神了,下课也不说骚话了,老师提问他也是压着声音回答问题,整个人看起来安分乖巧得不得了。唯一困扰的是“老虎”一直在挠门,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它隔一会儿挠一阵,好像一定要进来,十点的时候路霄没办法只能把猫放进来,好在猫猫进来也没有捣乱,轻盈地跳上床,盘在良寒手边,埋下头也做睡觉的姿势,好像想让自己的主人伸手就能摸到它。良寒在猫过来的时候醒了一下,抓了把毛茸茸的猫,看了眼路霄,确定人还在又闭上眼继续睡了。路霄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问:“寒哥,你会冷吗?我开阳台窗户透点气?”今天外面阳光很好,路霄想着空气流通一下或许良寒会舒服一点。良寒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路霄起身去开阳台的推门,坐回座位不到五分钟,良寒对他说:“霄霄,太吵了,关窗户。”路霄摘下自己的单边耳机:“哪里吵?”良寒皱着眉头闭着眼:“鸟叫,外面有鸟叫。”路霄:……路霄心说:……有吗?路霄只能上着课趁着老师不注意又去关推门,低头记了记笔记,然后路霄又不确定地小声问良寒:“我这么上课你会不会觉得吵?奶爸等会儿要提问的,我得开麦。”良寒在床上翻了个身:“没事儿,你说话吧,不吵。”路霄:……路霄哭笑不得地看着寒哥的背影,感觉最初认识的那个矫情又挑剔的寒哥又回来了。英语课整整四十分钟良寒就折腾了四十分钟,他自己可能是没有意识,但是路霄看到的就是寒哥一直在翻身,轻声地发出不舒服的呻吟,“老虎”想钻他俩的被窝,路霄一边听课一边单手按住:让猫上床已经是他最大容忍,现在还想毛茸茸地进被窝?路霄一颗心早就不在课上了,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立刻关了摄像头把猫扔出去,俯身过来摸良寒的头发,他的发根已经完全湿透了,路霄轻声在他耳边问:“寒哥,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良寒低低地“嗯”了一声,紧皱着眉头:“头,手腕,胃。”路霄掀开他的被褥摸进去,被褥下面是插着电热毯的,但寒哥还是被冷汗浸透了,路霄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那里的温度最低,纵横交错的伤疤下的肌骨几乎是发冰的。路霄还听什么课,下节课化学,他跟化学课代表请假,说自己要去做核酸,化学课代表心领神会,表示“了解了解”,路霄欲言又止,想着算了,随便怎么想吧。关了pad,路霄下楼找了一张暖贴贴在干毛巾上,又拿了一套干净睡衣上楼帮寒哥换衣服,该说不说,脱良寒的衣服真是乱路霄心神,原本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看到良寒的身体还是忍不住想别的,尤其是看着他雪白的胸膛和线条紧实的手臂,清晰的锁骨和锁骨窝里的项链坠,黄色废料一下子涌进路霄的脑子里。路霄拍了拍自己热气腾腾的脸,逼迫着自己动作麻利点,良寒在中途醒过一次,他也知道身边的人是谁,温顺地把头抵靠在路霄的肩头上,像一只受伤的兽,路霄搂着人把他的睡衣睡裤换完,用热毛巾裹住良寒的左手臂,最后则是让良寒背对着自己、搂着人和他一起躺下去,手掌则环住良寒的腰帮他揉胃。良寒浑身都很冷,路霄揉了一会儿,担心自己的手不够热,又抽出来,朝着手掌心哈了一口气,两手搓热再伸进去帮他暖,捂了好一会儿,良寒握住路霄不停做工的手,轻声说:“我好了,别揉了。”“唔?好了?”路霄有点不信,他现在摸良寒的肚皮还是凉的,他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冷。良寒好像是不好意思:“嗯,好了,你歇歇。”路霄敏锐地察觉了良寒这个情绪。寒哥虽然弯,但是在某些方面很直男,可能他自己也觉得刚刚说自己这疼那疼的有点矫情,路霄真的这么耐心地照顾他,他反而不自在了。路霄半撑着手肘低声问:“你需不需要跟你爸爸妈妈报备一下啊?”良寒闭着眼,淡淡说:“不用。”路霄环着良寒的腰腹又不安地躺了回去,良寒转过身把他整个搂紧怀里,抚着他的后脑的头发含混地说:“霄霄,陪我再睡会儿。”路霄请假一节课是要照顾良寒的,没有想到真的和他一起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路霄又醒了,良寒左手臂上的热毛巾不知道被卷到哪里去了,路霄被良寒整个搂在怀里,他抬头看着寒哥的脸,这个人沉睡的时候好像都不是很开心,嘴唇轻轻抿着,眉心有一处忧郁的结。路霄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怎么看过寒哥睡觉,因为寒哥比他睡得晚,起得早,往往看见他的时候这个人就是清醒着的,路霄和他住了这么久,这竟然是他第一次看到他睡了一个完整的觉,如果不是生病,寒哥根本不会陷入这么长时间的深眠。路霄小心地把手抽出来,去抚摸良寒的眉心,那指尖是如此的想要靠近,却又在将要碰到的时候停了下来。那张俊秀的脸好白,肤色是冰雪般的质感,眉眼唇稍精致流畅,方寸之间似有无数的细节。良寒似有所感地睁开眼睛,迷蒙中看了路霄一眼,低低问:“你怎么哭了?”路霄吓了一跳,摸了摸自己的脸,把潮湿的证据擦掉,说:“我没哭。”良寒拍了拍他的后腰,闭着眼睛,笑着说:“霄霄,你怎么像小孩子一样……没事的,别哭。”说着把路霄搂得更紧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