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余意不禁感慨,他的运气当真一绝棒,自降生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有一个人一直陪着他长大。
自此他回忆起来,全是关于穆斯年的记忆。
想得正高兴,他的思绪突然被穆夫人的声儿唤了回来。穆夫人缓缓道:“你斯年哥哥呀,见你的第一面啊,两颗眼珠子便直勾勾盯着你,看了好久,突然要把手里那株银边翠给你,还唤了你一声夫人呢。”
“我还真未见他见什么人第一眼便上了心,乖乖你呀,是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穆夫人说完,四下都静了下来,夏夫人捂着嘴笑不作声,穆斯年剥虾的动作终是一顿,全然没料到她要提起的是这件事儿。
这事儿他只在五六岁时,大人们开玩笑时听过,此后便记到现在。那时夏余意尚小,坐在他身旁小脚一晃一晃地,咯咯地笑,跟着大人们念了两三句夫人。
穆斯年知道,他是觉着好玩学了两句罢了,长大后便没了记忆。
果然,夏余意呆愣地问:“夫人?”
夏夫人接茬道:“是啊,当时老夫人还跟你斯年哥哥纠正,说你是个男娃娃,将来两人做的是兄弟,可不敢喊夫人。”
穆夫人面向夏夫人道:“要说这事儿也怪我的呀,咱两家多亲呀,当时便跟年年说,若如你夏伯母生的是个男娃娃,你俩往后便是兄弟,如若是个姑娘呀,你俩往后很有可能要结亲的呀。”
夏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怎么能怪你?衣衣没出生前我也是这个意思。”
穆夫人:“说到底还是咱们衣衣随了月华你呀,一出生便是个漂亮娃娃,这才叫年年认错的呀。”
这边两位夫人聊得火热,穆斯年一言不发地继续剥虾,只是动作放缓了很多,似乎有心事。
夏余意算得上是这出乌龙的主人翁,本来应该很有话语权,照他往常的性子,指定得说上几句,可他此刻却显得有些沉默,脑袋空白一片。
他能感觉到,自打“夫人”一词儿出来,他的心跳便好像乱掉了,不清楚是因为激动还是对这个词儿的新鲜感,让他觉得心脏有一处地方麻麻的,于是之后她们说什么,他都没怎么入耳。
“当然啦,这都是小孩子不懂事儿乱喊的嘛,难得这么多年,年年跟还记得占了乖乖便宜似的,当真有个做哥哥的模样。”穆夫人说着刹不住脚,直道:“我倒是要瞧瞧年年往后对他夫人啊,会不会像对我们衣衣这般好。”
夏余意刚夹起的虾突然松了,不轻不重地往摔进瓷碗中,好在虾不重,没闹出什么动静。他倏然扭头去看哥哥,穆斯年却没看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他将下一条剥好的虾放入夏余意碗中后,抬眼淡声道:“母亲。”
听他语气不怎么好,穆夫人不明就里地跟他对视一眼,末了堪堪止住要往外蹦的话,轻咳了两声,欠笑道:“你们瞧瞧,我这高兴得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来来来,吃菜吃菜。”
她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穆斯年这是不喜欢这个话题的意思,于是她便识趣地跳了过去。
穆夫人给穆斯年夹了一大块糖醋鲫鱼肉,接着又给夏余意夹了一大块,顺带给了他一块桂花糕,“来,乖乖,是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呀,在伯母这儿便敞开了吃哈,喜欢吃多少便吃多少。”
经过这么一茬,夏余意此刻的状态其实有些差,笑意明显没有方才那般盛,浅浅地笑了下,“谢谢伯母。”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罢了。
哥哥往后会有一个夫人,他现在从哥哥身上得到的一切,往后哥哥的夫人也可以得到,甚至更多。
先前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来他们还小,二来他确实也没有夫人的概念,何况是哥哥的夫人。
夏余意想得出神,咬了一口桂花糕,倏然微微皱了下眉,这桂花黏腻得令人发慌,一贯爱吃甜食的他居然吃不惯这个味儿了。
这下连桂花糕都无法令他高兴起来了。
“怎么了?不好吃么?”穆夫人夹了一块尝了一口,“不会啊,味道跟往常一样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