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内凤冠霞帔穿戴整齐的人安静地坐着,瘦小的身子缩在轿内如一只盛装打扮的小兽,她细瘦的腰身往上,赫然裹着一条碗口粗大的短尾蝮蛇,眼如金铃,长信吞吐,色泽繁复的蛇头时进时退。
此刻鲜红的蛇链子便在乐正无殇掀帘的手边轻吐。
众人心惊胆战,无不捏一把冷汗,而乐正无殇一时受惊之后,下时却已镇定,面上再度露出了浅笑,径直将手伸至帘后、那瘦小之人面前。
轿中之人掩面在鲜红的喜帕之下,看不清神色,任那蝮蛇在乐正无殇手边吞吐半晌,才轻动五指,将自己衬于鲜红锦缎嫁衣下更见枯黄干瘦的小手放到了面前温润如玉的掌中。
那一瞬间,乐正无殇心头无声一震,眼睑轻阖,掩住了眼中万般波涛涌动。他蓦然合掌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有如蓦然受痛一般。
却是下一刻,喜帕下的人眉头一皱,那蝮蛇竟立时蛇头一进,张口就咬在乐正无殇手腕上。
乐正清音一见登时大惊:“无殇!”
却见乐正无殇面色未变,手中依旧牢牢握着那只枯瘦的小手,半丝没有松开。
掌中之人的五指于他手心慢慢合拢,缩成一团。
那蝮蛇尖利的毒牙紧紧压在乐正无殇手腕间,皮肤已慢慢受压而红,却并未刺破,暗沉的蛇目看了乐正无殇好一会儿,才慢慢张口,放开了他的手腕。
如若这一口下去,中毒不算,乐正无殇整个右手恐怕都会被这惊人粗壮的蝮蛇一口咬断。
阿紫紧紧将手按在胸口,此时松口气道:“还以为这乐正无殇又要立时送到师父面前去救治了呢!”
缎绣麾衣的少年只是望着,并未应声。
乐正无殇将轿中之人慢慢牵出,顿时百兽俯身贴地。
众人暗惊于心,而那大红喜袍着身的男子,只是眉目温敛地浅浅笑着,手中牢牢牵着身畔尚不及他胸口的人儿,一步一步慢慢踏入了喜幔垂舞的乐正府。
百兽送嫁,乐正从容。
此事一度在江湖之上惊为奇谈,无人不闻,欲知后事者更是趋之若鹜。
云萧于那一个积雪未融的冬日,却只记住了乐正无殇掀起轿帘之际,面上温柔无回的浅
笑,决绝无滞,默然不悔。
那是他极陌生的东西,却见之心如针刺,微疼。
……
日光渐沉,云低雾敛,蓦然间竟又下起了雪,百兽在乐正府前停罢三刻,原路退散,无人敢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