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快就入冬了,朝廷中种种危险的派系之争似乎都已经告一段落,甚至楚府门前也又多了很多来拜访的人。
只不过楚航依旧和之前一样闭门谢客。
同时,除了派人将小孙子送回了长风府之外,楚府上下也都做着准备,因为今年冬季,楚航这个老相国并不打算在京师过年,而是要尽快启程前往岭东、河西二道。
楚航临行之前,一直在承天府宅院之中几乎足不出户的谭元裳终于出门了。
一辆十分普通的小马车,一个车夫和两个随行的仆从,一点没有谭元裳该有的排场。
马车的车轮在京城的石板路上不断滚动,车轮带起的声响和大街上的喧嚣融合在一起。
谭元裳掀开一侧车帘望着外头,京城啊京城,真是一个喧闹却又多变的地方,这才过去多少年,或许很多京城人心中,谭家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忽然间,谭元裳的视线瞥见了一个人,让他心头猛然一跳。
“停车!”
谭家的车夫可不是等闲之辈,几乎是瞬间就做出反应,车马停下之后,谭元裳被搀扶着下车,随后快步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只是到了跟前谭元裳眯了眯眼又揉了揉,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花鸟铺子的店外摊位,有许多客人围在摊位前赏花观鸟。
“老爷,您看到什么了?”“可要我等去找找?”
谭元裳摆了摆手。
“到底是老了,眼花了,唉,也是,怎么可能呢”
刚刚谭元裳仿佛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只存于记忆中,但在记忆中也已经模糊了的身影,只留那几分熟悉感尚可回忆。
“易先生应该早已”
“如此高龄,依然耳聪目明满头青丝,不愧是谭公啊!”
易书元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谭元裳微微一愣,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缓缓转头看向一侧,那花鸟摊位的木架遮挡之处,一个深衣青衫客正含笑看着他。
此人面色平静带笑,似中青年之貌,却又满头花白长发,一把折扇手中持,微微摆动之间,说不尽的风雅,更给谭元裳一种道不清的恍惚感。
记忆中,上一次见易先生是在苍南道月州元江县的一个小乡村中,那时候的易先生分明已经是个垂垂老矣的老翁了
谭元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而易书元依旧站在那里。
阳光明媚清风和煦,周围是喧闹的大街,是烟火的红尘,纵然谭元裳肉眼凡胎,却也知晓那位先生绝非鬼魅之流。
谭元裳深吸一口气,带着惊喜走向易书元。
“易先生,可是易先生啊?没想到谭某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您啊”
到这一刻,谭元裳如何还不知晓,易先生已然不是凡人了,亦或者,易先生从来都不是凡人!
谭元裳再见到易书元虽然十分激动,但后者也并未耽搁对方多长时间。
二者既不入店也不品茶,只是沿着街道边走边聊,谭家的车马只是在稍远处缓缓跟着。
承天府很小,易书元动个念头就能从东到西,亦如咫尺之间,承天府又很大,外乡来客想要领略京城风光,短时间内还游不完。
从当年事,到之后的种种变化,再到天下的变动,谭元裳想和易书元聊许多事。
只不过两人沿着街道走着,靠着步行小半个时辰,已经到了楚府所在的大街。
“谭公,楚府到了,你我可改日再叙,今日易某便不打搅你了,先行告辞!”
谭元裳微微一愣,看了不远处一眼,果然楚府已经到了,他这把老骨头走这么远,竟然也不觉得累。
“先生不同我一起去见见楚相么?楚相乃国之栋梁,不可为小人所害啊先生”
听到谭元裳这么说,易书元只是笑了笑。
“这位楚相爷心定神安已有决议,而且谭公,他虽然比伱小,却也是三朝老臣近九十的高龄了,寻常老臣早已告老休息了”
说完,易书元手持折扇拱手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去。
易书元离去,谭元裳持礼在原地站了许久,是啊,再是能臣,楚相也已经老了,就连谭元裳自己有时候都会忽略了这一点。
谭元裳到了楚府,只不过原本的打算在心中或许略有变化。
楚航再是不见客,当听闻谭公亲至,他也是亲自到门前迎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