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怀春,不是怀爹啊!
显金一抬眸,眉目一斜,目光瞥向陈敷。
陈敷的酒意瞬时散了一半。拿起杯子假啜一口,心里倒是十分嘀咕:艾娘那么温柔恬淡的人,怎么能生出这么厉害的闺女
一顿酒喝到临近宵禁,显金是主家,陈笺方是熟人,二人并肩博儿亲送到陈家老宅门口,又差了家丁再三叮嘱必要送到山院里去。
显金在门廊站了站,将脸上的热吹散后才转头回房间。
陈笺方仔细端详,未曾从少女的言行与背影里察出落寞与心事,却仍旧不放心,压低声音轻声道,“。下午那些人的话,你不要在意。”
显金满脑子官司,听陈笺方这么说,先是愣了愣,反应片刻后方知他是几个意思,便笑起来,“我才不在意呢——一群老蟊虫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只是些商战上的小手段,我还不至于真气。”
被骂贱人算个屁哦。
她那暴发户老板的爹,和人抢生意时,被人骂祖宗十八代,不也仍旧一张烂脸笑嘻嘻吗?
陈笺方怔忪片刻,方道,“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贺姑娘舒朗开阔,不拘小节,叫我十分。钦佩。”
能得封建时代既得利益者的一句钦佩,叫显金略略受宠若惊。
显金一抬眸,却见这抢手货郎君目光如辰似星,却突兀地想起夹在《大魏律会卷》书中的那支樱花,忙将目光移开,轻咳一声,走进抄手回廊。
陈笺方沉默地跟在身后。
有一瞬间,显金有些后悔,为啥她要做体恤民情的老板——让锁儿提前回去休息?
但凡还有人在旁,两个人的气氛也不至于如此尴尬
打破尴尬的最好办法,就是没话找话。
显金想起乔山长出的阶段性作业,便随口道,“。让我写‘论学’,不拘形式、不拘内容、不拘好与不好,就写我怎么看待这玩意儿。”
听到显金用“这玩意儿”代指读书,陈笺方不免失笑,声音照旧压得很低,像是怕吵醒老宅里睡着的家丁,“论学,这题太大,写文章的话,需找准切口入题。”
显金也是这么想的,点点头,“我预备从学与行来入手。”
“知行合一,主张求理于吾心,十分典型的心学理念。”陈笺方点点头,说起做文章,他可就不困了,“可惜如今,国子监受内阁影响颇深,我离开时无论翰林也好、内阁也好、太学也好,皆信奉朱夫子的‘先知后行’。”
归根到底,是心学和理学的争议。
显金记得明代有个时期,读书人们围绕,朱熹、陆九渊与王守仁分别坚守的理学、心学,先知后行还是知行合一展开了十分激烈的斗争
如今也有?
显金笑问,“我看乔山长,也是心学流派。”
十分任性,且顺其自然。
陈笺方轻笑颔首,“乔师,十分不惯‘徒悬空口耳讲说’。”
也就是反对先学了再干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