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门客走上前,高举起一面大旗,赵括道:“凡与战者,誓与彼偕亡!有亡归者,子孙弃之,万世不得血食!”在自己的手指上划开一道血口,将血挤在旗上。
左边的军官先过来,各人划开手指洒血。然后是右边的军官、左边的士兵、右边的士兵。有人坚毅果断,有人畏畏缩缩,但都完成了滴血立誓!不知为何,当大家滴血完毕后,每个人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赵括让十来个百人将在前面举起自己的武器,下令道:“凡同器者,立于后!”
各兵种就此分开。
赵括下令:“食毕,皆战!”
众军当即于营中举火炊粮,各尽一饱。这期间,赵括把这十余名百人将叫到一起,向他们指示了具体的作战方案,以及各人的任务。各人枕戈待旦,远望着圆月,心里都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月亮重新升起了,那将是一年中最亮最圆的月亮。
随着鼓声响起,各营开始点军。其实这一夜大家都没有好生休息。石城的丢失,让秦赵两军之间再无壁垒相隔,直接面对面。
主要的攻击点放在哪里,这个夜晚,赵括不止一次地问自己这个问题。按理,失去了石城防线,上党,乃至邯郸就直接暴露在秦军面前,全力夺取石城才是关键。但赵括认为,秦军的行为其实是牵制自己在南面的进攻。他相信,只要攻破秦军设于谷口的营栅,威胁端氏,秦军必将崩溃。而这时掉头去收复石城,正中了秦军下怀!
他派人分头潜出,向邯郸告急。同时决定,决心不变,坚决攻打谷口秦军!他相信,谷口的秦军也是强弩之末,只要再加把力,就能突破!而秦军虽然从后面包抄了赵军的退路,隔绝了赵军的交通线,似乎占据优势。但赵括知道,第一,不会有援军;第二,不会有粮草运来;第三,自己不可能退回邯郸。有此三个“不可”,秦军隔断退路,意义就不那么大了,反而给了赵括四面出击,打击秦军的机会。当秦军龟缩于谷口壁垒中时,赵军只能每天派出一两万人去攻打壁垒,兵力优势无从发挥。现在,何尝不是发挥自己兵力优势的机会呢?无论是攻是守,至少石城一线的部队有了用武之地,不再空耗粮草!如果自己不顾后路被切断,奋力打开通往端氏的道路,秦军攻占石城就是败着!
他有时想,如果趁高都的部队调往石城的机会,出奇兵偷袭高都,会不会产生奇效?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他没有能力驾驭这个奇袭,手下似乎也没有人可能承担起这个任务。
今天,赵括要用超饱和的兵力,与秦军决一死战!
各南面临时编组的各营在临时找来的旗帜引导下,出营列阵。这一次,赵军没有再把奇兵放在营内,只在必要时出击,而是将他们放在两翼,由于可供列阵的纵深不足,整个战阵的正面被拉到近十里长。
南面的秦军也迅速出营列成阵势。而这时,赵军已经开始逼迫小山包。占领小山包的不是正兵,而是右翼的奇兵。光这一翼就有将近一万人。
由于出击的全是戟兵,秦军采取了正常的阵型发动。在相距百步时,阵型停下,后排的弓箭兵射出第一支箭。三百支箭对这一万人的大队来说,仅仅造成了一些混乱。赵军加快步伐,用极短的时间通过这一百步,然后扑向秦军的盾牌兵。——代价是数百名士兵负伤。
秦军的戟兵和矛兵均把兵器架在前面同伴的肩上,并伸出盾牌外。当赵军扑过来时,无数的戟和矛击刺而出。赵军将戟竖在自己身前,旋转着扑向盾牌。这是一种以命搏命的打法。大部分人因此躲过第一轮击刺,扑到盾牌兵前,将自己的身体压向盾牌兵,同时将手中的武器劈向敌军。——他们毫无例外地都被对方的矛或戟刺中,但他们的伤亡,为后面的战友打开了通路。
秦军占取的是守势,各阵都是跪坐在地上,赵军一压,秦军们无法起身,后面的赵军一拥而上,各种兵器打向秦军。赵军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给了秦军极大的压力,秦军倒下了一片,其余来得及站起的,也几乎全体带伤。由于同伴受伤,他们不能退回,只得拼命抵抗,希望将同伴解救出来。但拥上来的赵军更多了,几乎把他们包围起来。各级军官都急了眼,大声呼喊着,拼命作战。而赵军这边多数都是什伍长,也大声叫着,顽强地迎着锋刃而上。
就在这群人混战之时,第二阵的秦军赶到,一声呐喊投入战斗。矛戟齐出,刺倒了一片赵军,被包围的秦军一声呐喊,也冲出了包围,往后便退。身后还是留下一片尸体。
第二阵目睹了第一阵吃亏的教训,取进攻姿态,矛和戟灵活地击刺。在救出本方士兵后,还间或用弓箭射击。赵军排头兵的几次旋转都不得近身,反而受了严重的创伤。受伤的排头兵急了,索性扔掉长戟,用双手死命握住刺向自己的矛或戟,任由它们在自己身体上来回穿刺,用自己的体重把它们压在身下。后面的士兵再次冲了上来,失去了武器的秦军遭受严重打击,溃散而去。而那些倒下的赵军,好些手中还死死握着敌人的兵器。
赵括停下鼓声,用号角让奇兵们整队,准备迎击第三阵。
第三阵在老远的地方就射出箭来,正在整队的赵军一个接一个倒下,但其他人似乎无动于衷地继续列队,然后在鼓声中,冲向秦军第三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