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这边有作战部队列阵掩护,赵军那边就没有这种威风了,直接拉着车出来。车上一个大筐,里面堆满了各色兵器。推车过了丹水,在岸边守候。
丹水下游,司马靳亲自指挥五千剑士在已经丹水两岸列阵。白起依然立于山包上,俯瞰整个战场。
两边的联络官经过沟通,认为可以交易,下令击鼓。随着鼓声响起,赵军将自己车推过秦军这边,秦军将大筐搬下,同时从车上取下大批弓。一名爵士只简单地看了看,就点头同意。秦军又将自己车上的大筐搬下来,赵军上来一人,用手指沾了点尝了尝,也点点头,赵军将装炒粟的大筐抬上自己的车,掉转车头,往本阵而去。而带队的五百人将则留在秦军中间,一方面作为人质,一方面则与秦人协调投降后移营的事宜。
在赵军搬运的过程中,秦人爵士大声道:“勿得多食,多食杀人。”但赵人多听不懂秦音,或听懂了也充耳不闻,只顾往本阵而去。
一切的警惕、准备、防备、担心,似乎都成了笑话,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赵军完全按照秦军规定的流程,用兵器交换了粮食,没有进行任何抵抗、捣乱。当赵军全体进入赵壁,营门关闭后,秦军也就收兵回营了。
蒙骜站立在夺取的米仓山上,利用居高临下的方式,仔细观察赵军的动向。他对赵军的动向也感到有些意外,如此顺利的过程,总给人一种阴谋的感觉;正常情况,总会有些人鼓捣出点事来,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粮车被推进壁内,依次进入各自的营中。每个营中,都有人先尝了,再给其他人,每人抓一把。这大约是为了防止秦人在食物中下毒吧!蒙骜敏锐地发现,伤病营并没有粮车进入!赵军只将粮食供应给尚有战斗力的人!
蒙骜立即下来,派出一名军使向白起报告了赵军的这一动向:赵军只把粮食供应给有战斗力的人,有可能是等待体力恢复后,再以全军发动一次反击。
白起在完成了兵器换粮食的行动后,与把皮绾请进大帐。
在听完了皮绾的介绍后,白起笑道:“能转王意者,非绾尉莫能为也。自古至今,未有能降四十万卒者。”
皮绾道:“君上既知,奈何不谏?”
白起道:“彼赵虏病饿之余,若能降之,不无补益。纵不能为,亦不为害。”
皮绾道:“然赵虏之害,非止降之时,乃在降之后。无粮以养之,其害一也;无地以容之,其害二也;为郡县心腹之患,其害三也。”
白起道:“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也。然王不听,奈何?”
皮绾道:“王得商君之变法,张仪之连横,穰侯之善战,以天下之士,皆得为秦所用也。不知诸侯之士,能得秦用者,盖寡也。自诸侯入秦者,曾不满万,而卒以赵人四十万入秦,必变秦为赵也。”
白起道:“以臣之能,不过将十万之卒。若得四十万众,臣未知其道也。闻彼赵军,万人将四十五人,其出也,何能齐整;其止也,何能安堵;营地所设,粮秣所立,士卒所养,何能完足?吾不知其道也。”
皮绾道:“君上与赵军战,彼四十万众,吾才十万,将何战?”
白起道:“未为难也。彼虽四十万,吾才十万,然每战不过万人,余者皆旁观。彼虽众,何益于战!”
皮绾道:“若彼连营而战,其可乎?”
白起道:“天明而战,黄昏而止,天之道也。彼虽众,能不食不眠,而昼夜不息乎?长平甚狭,吾以一丸塞之,彼虽众,亦不得出也。”
皮绾道:“若得其道而出之,必为害也。”
白起道:“塞之正自出之。若不能出,塞之何利?现彼伤病饥寒,士不胜兵,正出之之时也。”
皮绾道:“若驱之入邯郸,既沮其气,复堕其志,又耗其粮,诚为秦之兵也。”
白起道:“恐其起复,犹为邯郸之守也。”
皮绾道:”秦将击邯郸耶?“
白起道:”未之耶?吾击长平,下上党,乃通邯郸也。上党穷困,弃邯郸不击,何上党为?“
皮绾道:”邯郸未能猝下。何者?彼虽失利于长平,邯郸之众不过二三十万,余皆上党民也。邯郸之本固,其城坚,其粮足。方是时也,当威其心,慑其志,使人人心惧,个个怀畏。吾则经营上党,足食完军。俟其有变,然后大军临之,乃能成功。“
白起道:”非也。长平一战,赵失精卒四十万众,邯郸必空,民众必惊,士无战心。乘其惊惧而击之,破之必也。何必汲汲而俟之异日哉?“
皮绾道:“长平战经年,河东已空,复战邯郸,将何恃?”
白起道:“孤昔出战,但备十斤炒粟,支一月之粮;而取之于敌。邯郸,赵之首脑,必富于钱粮。就粮于敌,何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