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两盏蜜水,两人休息片刻,恢复了些精神,遂坐起与曹包见礼,道:“得曹叔之赐,心何以安!”
曹包道:“二子既唐叔友,即吾友也。愿勿复言!且起汤沐。”和杂役一人扶起一个,来到院中,就于汤镬前沐浴一回。
沐浴毕,两名随从只在腰上围了一块布,杂役把衣服拿出去浆洗,曹包将二人扶进房间。厨下这时也送来两份粥食。曹包道:“二子饥疲,未可酒肉,但先进一粥,以养胃气。”
两人感激道:“劳曹叔厚赐,何敢当也!”顾不得粥滚烫,呼呼地大口啜尽。
食毕,曹包且将食具放在一旁,问道:“二子何所教我?”
一名随从道:“故魏相魏齐,为秦所迫,奔邯郸,寄于平原君。秦王觉之,诓平原君入咸阳而留之,必得魏齐之头,乃出平原君。赵王无计,遂捕魏齐。虞卿不忍,保魏齐奔于楚,今困于途,愿信陵君救之!”
曹包闻言,思忖片刻,道:“吾将报于君上。子无忧,君上必援之!”嘱咐两人好好休息,自己出来,求见管令。
管令是亲晋的下大夫,在信陵君老资格的门客面前就是晚辈,自然曹包说什么是什么,立即派驿卒进城,往大梁送信。
自从华阳之战后,魏国这几年十分平静,除了丢失了全部南阳之外,大梁周围保持着太平景象。华阳一战,闻名天下的魏武卒损失大半,而魏国已经没有足够的耕地来招募新的武卒,就索性不再招募武卒,而是把现有的武卒作为基干,下放到各乡里,平时训练邑民,战时充任什伍长,乃至卒伯。由于过去,武卒一般只到卒伯一级,什伍长通常由邑民担任,现在由武卒担任什伍长,部队的管理和训练水平都有提高。这让魏王和信陵君感到有了些自信,他们觉得继续这么干几年,遇上机会,失去的边地应该可以很快收回来。
段子干曾在魏国建立了一套兵器制造机构,但由于魏国境内没有铜铁矿,建好的机构只能干瞪眼,兵器还是要从其他诸侯那里收购,这些机构最多只能修复损坏的武器。段子干因此失去了魏王的信任,离开了魏国,不知所踪。——有人说他到安邑去了,也有人说,他到陈城去了。段子干走后,晋鄙被任命为将军,总领全国民军的训练。
魏齐走后,魏王也任命了几个魏相,但基本是个摆设,管不了事。没有了魏齐居中调停,魏王和信陵君也很少见面。但两人保持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魏王的意见,信陵君完全赞同;信陵君的意见,魏王全部采纳。如果两人有什么不同意见,龙阳君就成了沟通的惟一渠道。
须贾年岁渐长,王商的任务逐渐转移到须伯岸身上。他事实上成了新一代的须贾,只是还没有中大夫的爵位。
在门客当中,侯嬴逐渐走到权力的中心,信陵君对他的意见十分重视;而张辄和仲岳先生,虽然仍然是上宾,但渐渐退居其次。侯嬴仍然住在夷门旁边,虽然不再担任夷门卫的职务,但和新旧门卫,以及市井屠夫,依旧往来密切。
十几年的和平,让大梁更加繁华。圃田的稻米是大梁主要出口创汇的商品,远销北地,带来巨大的利益。而大梁本身的地理位置,则决定了它必然是各诸侯的贸易中心之一,每天千万斤的货物进进出出,大小船只把鸿沟塞得满满当当,甚至排出十里之外。启封早已没有了当年战争的痕迹,依旧是一处繁华的大商埠。
但无论是魏王还是信陵君都不敢掉以轻心,如日中天的秦国像一座大山压在他们头上,让他们一天也不能安宁。他们知道,这十几年的太平日子,是以无尽的屈辱换来的,其中就包括让魏齐奔赵!须贾在咸阳所经受的一切,至今令他们无法释怀。当秦国蚕食河内南阳时,三晋不敢吭一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城池一座座陷落,而无计可施;而且每个国家都提心吊胆地看着,秦国在占领了南阳后,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当冯亭把上党献给赵国的消息传来,无论是魏王和信陵君都从心底发出一阵欢呼:秦军的威胁终于暂时离开了魏国,秦与赵将在上党这个最合适的地方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之所以上党这个地方最合适,理由就在于这里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而赵军是防御的一方,秦军是进攻的一方;上党背靠赵都邯郸,离赵国的另一处战略基地太原也不远,都只有四五百里。但距离咸阳可就太远了,要比邯郸和太原远上一倍。虽然四五百里也已经很远了,但相比千里还是近得多不是!所以秦赵在上党相争,都是一场费时费力的战争,是对双方国力的巨大的消耗,而双方又不得不全力以赴。
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秦军竟然在长平全歼了赵军四十余万!更令人畏惧的是,他们似乎还都行有余力:秦军几乎没有休整,立即分两路进攻武安和太原,而赵军在大败之余,也有力地遏制了秦军的进攻,秦军两路虽然有些得手,但均无伤大雅,最终准备通过和谈解决问题!
这一进展让魏国上下陷入迷茫之中。由于搞不清秦赵两国究竟在长平损失多少,目前实力如何,魏国大军始终不敢出动。信陵君调动了几乎所有的力量,也无法掌握真实情况。表面上看,秦赵两国还都维持着战胜任一诸侯国的实力,至少是自保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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