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道:“未可!愿君访之!”
郑安平道:“吾入乡未久,未识父老,奈何?”
老人道:“吾孙可为乡导!”
郑安平道:“敢请父号?”
老人道:“臣,故武阳令父也!”
郑安平心中一震,小心问道:“令今……?”
老人道:“为秦人所斩!秦人皆奉法,但斩青头,不斩斑白。是以得苟活于世。小儿疑君,悔之无及也!”
郑安平道:“向所从者,今其在否?”
老人道:“彼十三众,皆亡矣!意君亦亡,欲归葬之,而得独活,此非天耶!”
郑安平道:“吾之节符,尽为令君所取,何以号令?”
老人道:“小儿以君之节符及彼之节符,皆藏吾处,君勿忧也。”他蹒跚着来到院中一口井旁,从里面拖出一根丝带,另一头系着一个绢布包裹,打开时,里面正是两套印信和节符。
郑安平佩上绶带,挂上印信,手中持节,一手执一杖,在老人叫来的小孩子的带领下,前往武阳各官司家中拜访!
武阳虽是一座小城,但却担负着守卫边境的重任,有铸造兵器和钱币的特权。城池虽小,但官司却很多。郑安平一一拜访,至夜方归。失血过多的郑安平,到家时已经两腿打颤了。
郑安平了解到,武阳之所以如此不堪一击,主要原因在于这两年中,先是长平,后是邯郸,把精壮都抽调走了,现在武阳的所谓精壮,其实都算不得精壮,只算得壮年,皆是体弱力衰之辈。再经过秦军这一次屠城,精壮的损失更大,几乎断了根!目前惟一的办法,就是把妇女都组织起来,再招赘流亡的男子,迅速恢复实力,开始生产。
武阳储存粮食的方法与他处不同,除了官家建仓外,私家都是在地下挖窖。秦军劫掠时,只抢了官仓,民间的粮食还基本保留。目前粮食不是主要问题。但所有居室都被焚毁,居住成了大事!耕地被毁,需要尽快补耕补种。
郑安平回到武阳令家里,那里炊粥正熟。武父邀请郑安平共进晚餐。郑安平告了罪,开始进餐。但粥刚一入口,立刻感到一阵剧痛,不得不停下来。对武父道:“伤未之愈,不敢进食。”
武父让小孙儿从地窖中取出一罐蜜来,舀出几匙来,用井水调了,给郑安平饮用。郑安平拜谢接过来,小口给喝了。
随后,武父带着郑安平来到后宅。后宅是土墙结构,火只烧掉了屋顶,四面的墙倒保存下来。女眷们都集中在那里。虽面有泪容,但已经止住悲声。
武父在室外对那群女眷道:“武阳遭劫,男儿尽丧。幸武阳君犹存,号令不失!凡吾妇孺老弱,皆当披坚执锐,尽力南亩,未可辞也!”
那群女眷都来到门前,恭敬行礼道:“喏!”
出到前面,正堂已经完全烧毁,两人只能在院墙下找了处避风地,铺上秸秆,姑且休息。郑安平死里逃生,目前脖子上的伤还一阵阵剧痛,影响进食和说话。下午拜访各家时,强忍疼痛、强打精神说了不少话,现在夜深人静时,疼痛一起发作,令他冷汗直冒!加之从昨天起就没有进食,只在刚才喝了几口蜜水,饥饿感也一阵阵袭来,让他头晕眼花。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自己刚刚从秦军脱离出来,被发配到这个苦寒之地,原以为从此与秦不再往来。不料自己刚刚到达封地,就被秦人赶来杀伤;而封地内的民众也全都被屠。自己竟落到这步境地,不由感叹命运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