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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门都进不了?”一个轻且单薄的声音揶揄道。
被拽进门的灰衫人陡然一变,脸上的褶子和长须消失得一干二净,变成了个穿着墨绿色衣衫的女妖。
原本能言善辩的女妖一句话没敢说,双眼规矩地低垂着,没敢抬上一抬。她低着头,暗暗朝脚边斜了一眼,一双黑色绣鞋撞进眼底。
绣鞋上,一截白生生的踝骨瘦得微微突出,再往上便能看见细瘦的小腿,就连腿上也攀着藤蔓般的魔纹。
所携的魔气越是浓郁可怖,身上的魔纹就越多,这位怕是真的能同魔主不相上下了。
撼竹没说话,在自家尊主面前伶牙俐齿似被拔光了,眼里也瞧不见鄙夷和得意,乖得像只鹌鹑。
她家尊主,便是她口中入了魔的那一位,也便是那堪称绝色的凤族神裔。
仙家本无姓,入了魔也是如此,只是“渚幽”这名字,已经鲜少被人提及了。
撼竹又悄悄抬了抬眼,目光从对方素白的脚踝慢腾腾地移至那赤红的裙腰束带上。
黑红两色,对比十分鲜明。
入魔的神裔负手转身,朝远处走了几步,缠枝纹的暗花纱衣和里边的黑色绸裙曳着地。
“尊主为何不直接杀了凤二,怎到这来了?”撼竹疑惑。
“看。”渚幽抬手朝远处一指,袖口顿时滑至肘间,手臂上的黑色魔纹清晰可见,“杀她?她可不能死得这般轻松。”
撼竹望了过去,只见白玉圆盘上杵着一根盘着飞龙的石柱,圆盘上盈着幽蓝的光,应当是龙气。数根寒冰长链腾空缠绕在石柱周边,像张疏落落的网。
她跟着走近了几步,可越是靠近,浑身便越是疼痛难忍,皮肉像是被冰刃切割,唯独不见伤口。
那萦绕在圆盘上的龙气骤然凝聚成龙首的形状,巨口大张着朝她奔腾而来。
撼竹大惊,赶忙趔趄着后退了几步,险些被吓得坐在了地上。她定睛一看,只见自家尊主仍稳稳当当地站着,而那凝成龙首形状的龙气已经自行散去了。
“就这还想吓唬谁,不过还挺有意思。”渚幽抬手在脸前扇了扇,又继续把双臂背在了身后,又说:“看见了吗。”
“看见了,龙气挺吓人。”撼竹心有余悸地说。
渚幽看傻子一样,“我让你看柱子上放着的玩意。”
撼竹这才重新打量起那让她不敢靠近的柱子,只见一颗蛋立在柱子顶上。
不错,正是一颗蛋,一颗遍布古纹还流光溢彩的蛋。
这蛋还挺大一颗,得两只手才能握得住,就像里边装了个小孩儿一样。
好看的蛋千篇一律,可这样遍布暗纹的龙蛋却是万里挑一。
“原是想来闹个场的,我过得不如意,也不想让他们称心。”渚幽不紧不慢地说着话。
她回头朝撼竹看去,眼眸微微一弯,竟是笑了,即便是笑得意味不明的。
这笑冷不丁撞进了撼竹的眼里,见过多少次了,撼竹仍是愣了神。
渚幽微弯的右眼眼梢有着两指宽的黑色凤纹,双目不像寻常凤族那么狭长,眼角微尖,眼梢下垂,竟显得有些无辜。
撼竹被斜了一眼,听见自家尊主说,“可隐隐中似有什么在牵引我来到此地,我本以为是我还在上界时结下的因果,没想到,竟是一颗蛋?”
“尊主要砸了这蛋吗?”她连忙问。
渚幽笑得十分温和,压根不像众仙嗤之以鼻的魔,她平静地说:“这么好的蛋,自然是要带走了。”
撼竹大惊,“这是龙族的蛋,带到魔域怕是会出乱子。”
她家尊主就跟唯恐天下不乱般,将素白的手朝圆盘上的龙气伸去。
“这不正好,百年不见,你倒是胆小了许多。”渚幽不咸不淡地说。
撼竹怔了一瞬,却不敢阻止。她的命是尊主给的,若不是尊主将她从妖兽口中救下,她怕是连形都化不了,更别提她资质甚差,连法术都要尊主亲自教才学会。
刚被救下时,她曾好奇问过尊主出手的缘由,那时渚幽只说:“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那时她还化不出人形,与其他的孔雀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更丑上一些,也不知尊主是怎么从她身上看见故人的影子。
什么故人,莫非是仙界的故人?撼竹可不愿像,她被尊主救后就入了魔,和仙界势不两立的魔。此后又过了一段时日,她仍未弄懂究竟是什么故人,再后来尊主就闭了关。
闭关前,渚幽身子骨并不太好,每隔一段时日便要瞎上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伤着的,如今闭关了百年,不知这双眼好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