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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这塔里封实了窗户的那些木板上,刻着的全是压制魔气的符文,也怪不得这华承宗的宗主步入大乘许久也未能得道。
他不曾直视观天镜,甚至还将这般重要的器物放在身后,而不敢正眼视之,原来,是因他早早就入了魔。
入魔并非一件稀罕事,心生魔障,执念未舍,狭劣不去,便能入魔,这于凡人乃至于众多妖物来说,都比成仙更为容易。
只是周熹照为何会在百年前忽然进了神化山,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渚幽不得而知,只觉得那定与其入魔有一定的关联。
她回想起在先前开山时的幕幕,明明观天镜都已示宗内有魔了,可周熹照却偏偏又试了一次,故而天上神仙才撤了寒潭禁制,让神化山开了个山。
周熹照似乎十分期盼山门打开,也不知是不是想再进去一次,这模样……倒像是与人约好了一般。
神化山可不是人人都进得的,妖魔欲要进山已十分不易,更何况他还是区区一介凡人,他这般执着开山,究竟是受何人所惑?
若非是受他人哄骗,那在神化山里等着他的,除了如她这般的大魔,那便……
只能是仙了,否则又有谁能任由其心出入山门。
渚幽眸光沉沉,总觉得这日子也太凑巧了些。
周熹照百年前硬闯神化山,她亦是百年多前入的魔,入魔前她方历了劫,凤凰历劫便得浴火,滚滚天雷落下,烛天火光熊熊燃起,雷鸣不绝于耳。
那火一燃起来,她不得不现出真身,周身翎羽比这火还要艳。
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浑身炽热,身如遭蜕皮一般,那烈炎似乎涌进了她的心头。
她所栖的那一株梧桐树被天雷劈了个正着,劫火却未将其烧成枯木,树心里有一物蓦地明亮,乃是凤凰渡劫时天赐的燃心木。
燃心木可是好东西,能增进修为还能补缀三魂七魄。
明明劫火烧得正旺,可此时一只手却探了进来,欲要将那燃心木取走。
那只手细细瘦瘦的,被火一燎便露出森森白骨,血肉登时像是化成了雾,散在了这劫火中。
她认得这手,是璟夷的。
随后她双目便被毒雾蒙住,看也看不清了,这劫……
自然也未渡得过去。
她至今觉得是璟夷害了她的眼,害得她修为大跌,还被带上了斩仙台。
可她却始终未想明白,这么只鸟,哪来的这来历不明的毒雾?
她苦苦寻觅了百年,也未曾找到解毒的法子,唯能寄希望于那只存于古籍中的寒眼,如果寒眼中真有能解百毒的圣物,那她的眼便有救了。
那毒雾来历不明,她寻遍三界也未找到与其相似的,此物究竟存于何处,不得而知。
皆是百年前啊,莫非这两件事真有什么联系?渚幽心道。
周熹照浑身紧绷着,似是在惊怕,双肩竟在略微发颤,他应当怕极了有人发现他入了魔,就连坐直的腰也微微弯了点儿。
他看样子十分想将头埋起来,好藏起自己的一双眼。
兴许是塔内压制魔气的符文奏效,再加上他心有不甘,身上竟连丁点魔气也没有,手与脖颈上也皆未见有魔纹蔓延。
不过,这些符文不算复杂,仅能压制此等低劣的魔气,若是他一心要入魔,已连半点善念也不存了,那这符文于他而言,是起不了半点用处的。
他大抵是十分不想入魔的,只是心绪矛盾,心里的执念无法释然。
渚幽抬起手,不由得佩服起这周熹照来,竟硬生生将此事瞒了这么久。
她将指尖悬在了周熹照的额前,还将一缕灵力探了进去。她着实想知道,周熹照百年前在神化山里究竟遇了什么事。
若他在山里遇见的是仙,那仙万不可能会让他这凡人陷入魔障,那便只能是魔了。
那灵力倏然钻入周熹照的眉心,在灵力窜入的那一瞬,周熹照浑身一震,脸猛地涨热,似是一股火气在他体内烧起般。
他猛地闭紧了那双漆黑得连半点眼白也不剩的眸子,厉声道:“何人装神弄鬼,还不速速现身!”
话音方落,他紧咬住牙关,牙齿咯吱打颤。
他本欲将这擅入的灵力驱散走,可没想到,以他的修为竟还远不能敌!
只片刻之间,他的额头上满是汗,就连这一身白衣也被汗水打湿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