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史被改,长应那灵魄撕扯之痛也延至镜外。
渚幽本应该生气,如今怒火也正在胸膛里烧着,可看长应忍痛不言的模样,顿时又将话咽入了喉中。
长应缓缓抬手,捂住了头,她垂头时,额前金饰微微晃动了一下,她那微敛的金眸,似是变得和这额饰一样脆弱了。
若是同先前在浊鉴里一般,想必她定会忍不住疼痛,甚至会变作龙形。那龙尾若是甩起来,不说这客栈,也许连着这片街市都要被夷为平地。
长应定定看着她,问道:“你可有觉灵海膨胀,识海如烧?”
渚幽皱眉,“你未让我共担,我又如何会觉不适?”
长应未言,眼中竟流露出可惜之色。
渚幽侧身看她,本是想问这龙痛不痛的,可这哪里需要问,想来必定是疼痛难忍。
若要盘根问底,其实……还是因她。
渚幽心里苦楚如浪,要将她淹得喘不过气,她定定地看了这龙好一阵,半句话也未从喉中挤出。
长应忽然将手放下,冷声道:“此镜我暂不取走。”她猛地甩出一道灵力震开了紧闭的窗,倏然便钻出了窗外。
就好像白电刮过天际一般,转瞬便没了影。
街市上热闹非凡,却无人注意到这动静。
渚幽回头,只见那浊鉴仍躺在她的桌上。她将手覆了上去,只一瞬又收回了五指。
她捏住镜沿,蓦地将它扔入了芥子之中,总之……她是不会再轻易入鉴了。
长应走时,将这屋上所覆的禁制也一并带走了,渚幽抬手时,那屋门顿时打开,将门外站着的撼竹给吓了一跳。
撼竹瞪直了双目,愣了好一阵才朝屋里迈了一步,还迈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被那龙下的禁制给削断半截腿。她可不信那龙当真不想报被舍下之仇,只是不急于这一刻罢了。
在步入门槛后,她动了动脚尖,脚上知觉仍在,看来未被削断,这才急匆匆往里奔,心跳如雷地说:“尊主,那、那、那……”
她本是想说那只龙的,可若此龙当真是九天神尊,想来三界里谁说她的不是,她皆能听见。
故而撼竹一哽,改口又道:“那谁有未为难你?”
渚幽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长应在浊鉴里时,当着未让她伤及一根汗毛,但也没有让她将魔主一魂带出来。
所以她这几日入鉴究竟是为了什么?渚幽一时觉得很迷蒙,她可真是入了个默寞。
撼竹连忙又道:“那尊主可有伤到哪儿?”
“未曾。”渚幽这才道。她朝那扇大开的窗望去,也不知长应为何急急忙忙离镜。
撼竹回头看了一圈,又小心翼翼问道:“那、那一位呢?”
“走了。”渚幽屈了手指将桌子叩得笃笃作响。
“她竟就这么走了,还未将此物带走?”撼竹朝浊鉴一指,心道不可能啊,还一不留神便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她、她……当真不是来寻仇的?”
渚幽心说,那龙还当真不是来寻仇的。
那从窗户钻出的龙腾至九天,在云间忽地化作了龙形,巨尾一甩,将这遍天的云皆砸成了烂泥。
神光耀耀,玄龙沐在神光之中,将灵魄撕痕慢慢填补。
长应吐出一口龙息,回想渚幽方才模样,心下松了一口气,却又觉有些憋闷。
她在浊鉴中虽遭灵魄撕裂之苦,可却不是实打实的失了那一魄,若是那一魄真没了,想来渚幽才能因共担福祸而与她同历那命中缺魄一劫。
她念着璟夷那发生的变故,心焦如焚,却不得不多沐几日神光再下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