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幽竟觉可笑,没想到得知此事后,竟平静如斯。
随后幕幕便如她先前在周熹照识海中所见,分毫无差。
那凡人道璟夷是魔,璟夷怒极出手,不料这沟壑中的魔气竟为她所用,将凡人双腿噬得只剩森森白骨。
璟夷不知受何人驱使,虽捂着双耳一副不愿听的样子,却还是将手探入魔门之中,随后她仓皇收手,连忙凌身离了神化山,回到了天宫之上。
“你可有看出,是何人在将她怂恿煽惑?”长应问道。
渚幽沉默了许久,自始至终,她未看见璟夷身边有过什么古怪之人,璟夷捂起双耳时,身侧灵力也未见波动,分明不是有人向她传了心音。
她骤然明朗,“是……她的心魔。”
“不。”长应靠近了些许,压低声音道:“是她的魔魂。”
渚幽登时愣住。
肩头一紧,长应又带她迎天而上,只见璟夷回了天宫后虽装作无事发生,可身侧无人时却惶惶不安,战战巍巍,更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在她历火劫之时,将手探入了她的劫火之中。
劫火熊熊燃着,那火一燎,璟夷那手便血肉尽褪,那些血肉化在劫火中,竟成了黢黑魔烟,蒙上了她睁着的双目。
登时,渚幽瞧见劫火中的自己双目迷蒙,茫然不知所措,就连燃心木被取了也不知道。
竟是……这般。
“你如今可清楚了?”长应在她耳边问道。
渚幽能不清楚么,她轻呵了一声,又循着璟夷的背影看去,只见这鸟得了燃心木后,惴惴不安地离开,还将手浸入了仙池之中,好让手臂痊愈如初。
而她……她渡劫不成,境界反跌,就连双目也如同钝废。
眼下璟夷哪还有半点木讷懵懂,分明早将一切算计好了,取到了燃心木后,她虽未立即用上,可恶事已做,心头埋下了恶念,同先前判若两人。
渚幽面无表情地看着,又见璟夷邀自她去了一趟丹穴山,她双目蒙雾,又方历了火劫,本是虚弱不堪,经璟夷软磨硬泡一番,还是任她讨了自己一根翎羽。她什么也看不见,被灵力缠了脚跌下了刀削陡壁,身骨如散,头昏得更是连眼前万物的轮廓也瞧不清。
明明坠落陡崖的是她,可被架上斩仙台的仍是她,有人道从她身上搜出了古神化身,她看不见,不知那化身究竟长何模样。
更不知,是璟夷何时塞给她的。
“古神已化形,但神智未凝,她此举虽未犯弑神之罪,却危及天界,恐心魔已生,必得严惩!”
两百年前的她什么也不知,可如今却看得一清二楚,那古神化身是颗蛋,那蛋还长得好生漂亮,分明……是长应啊。
身后那用手抵着她后背的长应默不作声,只是缓缓将手抬起,素白的五指轻飘飘地撘在她的肩头。
“是你。”渚幽道。
长应这才开口:“我那时并不知晓。”
这哪是因缘巧合,分明因果环环相扣,死死缠绕,在她俩身上打了个死结。
而璟夷魂魄未齐,识海浑浊,便是这一尾翎羽和那古神化身,定了她的罪。
斩仙台上,神女陡然入魔,风云变色,魔气肆虐狂飞,众鸟齐唳。
无人拦她,无人追她,这斩仙台上观刑的仙眼睁睁看她堕入了魔域。那身怀魔魂的璟夷却是悄悄渡了火劫,她的梧桐木被劫火烧得连灰烬也不剩,硬是连半块燃心木也未余下,她眸中尽是阴霾,将先前窃来的那一根取了出来。
璟夷指尖一动,依旧施不出凤凰火,连个火星子也未燃起来。
她自言自语般道:“我知晓,不能让旁人看出我渡劫渡了个空,若是凤主有所察觉,这燃心木顺理成章就成了我的,若是无人问及,它……便是渚幽赠我的。”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燃心木,低着声说:“不错,渚幽送我的好木头。”
渚幽嗤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原来我才是榆木。”她心觉悲凄,无尽怫郁结在心头,怒不能盛,没想到她要寻的那一魂和害她的,竟是同一人。
长应捏起她的肩,蓦地贴上前来,两滴心头血像是被串在了一块。
渚幽本怫郁难平,被她这么半搂半抱的,竟平静了些许。
先前被唤下凡间的天兵,及那诛邪神君和芝英仙,连带着芒风和璟夷都被卷入了浊鉴之中,将两百余年前的种种皆看进了眼中。
众仙还未回过神,便觉一阵天旋地转,魂魄被震回了躯壳之中,一眨眼,已是在浊鉴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