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沉默了。
渚幽又道:“但既然你不拿,放我这也好,反正我也正缺个安身之处。”
月隐颔首,捻起了手腕上的佛珠,一句话也未多说。
芥子里的神化山一隅,长应坐在醴泉边一动不动,紧盯着水里的倒影。
那悬荆剑不知何时被挖了出来,也跟着动也不动地躺在边上,剑上的煞气全被拂去了,此时看模样就像把无甚所谓的旧剑。
长应眸光冷冽,她心绪好像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瓷坛,坛中之物无形无色。她忽然不知道该怨谁了,渚幽说不怪她,而观商又已经死了,那她……还能怪谁。
怪天道么,还是怪这命数?
好像当真有将这罪状归咎到谁的身上,她才能从中解脱。
渚幽来时,这龙正执着悬荆剑将漫天落下的雪给劈得稀碎,凌冽的剑气四处游荡着,震得远处高山的皆晃了两下,那温泉轰隆作响,水花被掀至天上,险些结成冰落了下来。
剑气好像要将此处皆毁去,山上覆着的皑皑白雪簌簌落下,那连绵的群山似要坍塌。
渚幽脚步一顿,心道这龙折腾不得她,竟将这神化山给折腾起来了。
长应眼正黑着,眼底那魔气又缭绕而起,近乎要看不出金色来了。她挽了个剑花,看似无甚力道,那柄剑轻飘飘的在她手中旋了一下。
渚幽可是分外清楚,这剑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轻。
剑气好似长龙一般沿着这山谷呼啸而去,过处雪花尽扬,大片白茫茫的雪絮腾天而起,好似白龙仰身,要朝九天奔去。
雪花扬了一下又慢腾腾落了回去,哪能掀天,反倒像是困兽般挣扎了一下。
然而地底却颤抖不已,也不知是哪一道剑气钻到地下去了,原本连长应都不忍伤及的梧桐木和醴泉跟着晃了起来,水面上荡漾出一圈圈涟漪。
数片梧桐叶落至水面,还很是苍翠,是硬生生被晃落的。
渚幽皱眉,心道这芥子算是她送给长应的,长应的心志只是一时犯乱,若是好起来想起自己怎么折腾这神化山一隅,指不定会委屈成什么样。
长应未觉察到她的到来,那细瘦的胳膊猛地一挥,远山陡然被劈成了两半,山轰隆一声分开,裂痕十分规整,可想而知这剑气有多锐利。
这覆在剑气中的灵力醇厚无比,若是长应真想出去,早将这芥子劈开了,何苦在这折腾自己。
渚幽心想,长应的躯壳未被困住,心却困在了此处,不是走不得,是不愿走。
这龙当真是一板一眼的,让她莫要出去,还真的不出了,连谎话也不会说。
“你若当真想出去,何必答应我。”渚幽忽然开口。
长应猛地回头,在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着急将悬荆剑收了回去。她抬臂一揽,还把那肆虐的魔气收回手中。
山不晃了,水也不颤了,风还静了下来。
长应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她,抿着唇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我并非要走。”
“你可以走。”渚幽想了想道。
长应不解,一双魔气腾腾的眼竟露出一丝迷茫来。
渚幽勾了勾手指头,她也不怕长应忽然疯起来要她性命。
漫天大雪中,那黑发黑裳的龙一脚深一脚浅地缓步走近,手中空无一物,悬荆早被她收起来了。她神情淡淡,面色苍白到像是病恹恹的,若非那被劈成两半的远山还在,谁看得出这纤细高挑的女子竟有如此神力。
待长应走近,渚幽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我带你出去,但你得寸步不离地跟我。”
长应颔首,她哪是想出去,只不过想跟着这凰鸟罢了。
这鸟好似一株药,她必须衔在口中,不得落下半刻,否则……
她会疯。
“你要带我去哪。”长应抬手,捏住了渚幽的腕骨,眸中魔气消隐了些许。
渚幽将指尖一挪,指腹轻飘飘地落长应的眼上。
长应不得不阖上了半只魔气腾腾的眼,细长的眉微微皱着。
渚幽这才道:“去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