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以除疫为名诛杀前朝的那把大火,一路自后山蔓延至内殿来?,熏得墙壁到处焦黑,道观便也就?此彻底荒废。
如今道观里外虽重新修整成了佛寺模样?,却只大动了主殿用以供奉佛祖,以及半座后厢供连珏居住,其余曾关押前朝的住处与?焚烧填埋尸身的后山几乎一动未动。
那里有?成百上千的冤魂,不知是已早归西方极乐,还是如赫氏公主一般长?久怨怼人间。
秋风送爽,郊外已无那般炎热。
谢昭宁伤也大好,观完了礼,便与?连璋相携去了后山。
赫氏公主的骨灰与?那些?遗民一同被收敛在一方长?长?的木匣中,置于佛像一侧,受连珏香火供奉与?超度,其中还悄然藏了南烟的骨灰进去,却是着连璋暗自授意。
遂那匣前只立了牌位,却未刻字。
霍长?歌立在那无主的牌位前,不由便要忆起?那如寒冬般冷寂又怨毒的一双琉璃眸,微微出神。
连珏见状便裹着周身浓郁的香火气息,无声?行过去。
“霍施主,”连珏双手合十立在她身后,嗓音温醇问道,“可要与?故旧立碑刻纂?”
他如今舍下?了对皇权的渴望,又挣脱了君父的掌控,人似越发通透慈悲,一眼便能瞧出霍长?歌怕是与?前陈赫氏有?些?神交的意思,物伤其类又感?同身受。
“不必,多谢大师,还——”霍长?歌闻言回眸,平生?第一次与?连珏说话,却是亦双手合十与?他回礼,笑道,“——我与?她还未有?那般熟。”
赫氏月容,前陈帝女,因生?为双胎而不详,幼年过继庆阳郡王膝下?,虽幸免于清和九年道观之祸,却以罪人自居,惶惶不得安——霍长?歌再与?连珏躬身行礼,转身离去,心中却一字一字悄然浮起?——终,亡于清和十五年中都之乱,以身殉于过往恩仇,得偿所?愿。
霍长?歌独自穿过那些?曾经囚杀前朝皇族的院落,待到荒凉后山时,便见谢昭宁与?连璋并肩立于一棵参天古树之下?。
那树干有?数人合抱般粗壮,但为当年大火所?累,已枯死有?些?年月了,树下?如今还新立有?一方石碑。
微风吹拂,余光里似有?甚么?一晃,谢昭宁正与?连璋说话,惊诧侧眸,正见那原已焦枯的树干上,不知何时,竟冒出了新的枝丫,梢头还发了新芽,芽尖探出来?的嫩叶还未长?成便迎来?了秋,微微泛出些?许鹅黄。
“来?年——”谢昭宁一怔,却又惊喜。
“——会有?更多绿芽长?成新枝,”他欣慰笑着与?连璋道,仰头看着树冠,温柔而期盼,“再过经年,便会成荫。”
他们脚下?原便是当年焚毁前朝尸身时挖出的土坑,长?宽十丈、深十丈,内里混着无数人的残骸,以及武英王那柄折断了的母剑。
殿宇修葺时,连珏便着工人将其填埋,又于树下?立了碑,只以篆体刻了“赫”字。
再过经年,枝繁叶茂,绿树成荫,便会为石碑遮风挡雨,着故人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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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七夕,晨起?稍稍落了雨。
待云销雨霁,秋风微凉,谢昭宁便邀霍长?歌出宫去。
苏梅与?陈宝同行,将马车停在城中官道旁。
百姓民宅如今已修葺大半,只城垣还仍损毁着,冷清了月余的街道,因着过节,两两一对来?来?去去,便有?些?热闹。
只眼下?时辰还早,集市还未支起?来?,喧嚣却并不繁华,离恢复往昔元气,怕还要些?许时日。
临行在即,霍长?歌便拉着谢昭宁也要去店铺中转转,与?北地的亲友买些?礼物带回去。
熟料行过对街那玉器店时,正见老板倚在门外与?人聊天,霍长?歌远远瞧见倏得一滞,忙拉着谢昭宁要绕道而行。
谢昭宁尚不知发生?了何事,脚下?未跟上,茫然道:“长?歌?”
霍长?歌红着脸只不答,转过他身后便推着他走进旁的街巷中去。
结果,那侧巷口又支了摊子在卖糖人,老板长?声?一吆喝:“糖人嘞!”
“画糖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