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会议已经在普洛蒂亚传开了,大家都没能想到,昔日平易近人的巫师先生,竟然会与他们敬重的国王闹崩。
常在高塔下闲聊的夫人们,最先得知波特要离开的消息,即刻提着裙摆,迈着两条不便的腿,上来劝说他了。
“也许,你可以和国王好好谈谈,你毕竟当过他的老师。”玛蒂娜夫人压住他的布袋,不让他往里面塞衣服了。
波特看着几位面色愁容的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们想让我怎么劝说他呢?”
夫人们面面相觑,谁都没能料到他会做出如此提问。
克拉克夫人沉声劝道:“其实……帮助拜厄庭也没什么不好,你不是告诉过大家,浪子回头金不换?”
“犯了错的浪子迪玛,只偷了一块面包!”
科拉夫人被他的气势镇住,嗫嚅着:“抛开上一辈的事情,这一代的拜厄庭人,确实有在反省他们的错误……”
“你会相信咬人的疯狗不再咬上你第二口吗?”
就连波特·狄更斯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遇见瑟西·卡珊卓拉之前,他同所有人一样,都是相信的。
他原以为瑟西离开前的准备,做得足够多了,可眼下大家的反应,远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
只有他在收拾行李前,拜访过的伯特利开始存钱,准备购买兵器了。
克拉克夫人的母亲,那位替他同众人解释的哑巴夫人,熬过了战争,熬过了瘟疫,死在了晚年的遗留病灶中。
科拉夫人的父亲,被上一代的拜厄庭人判定为巫师,挑了头皮,钉在十字架上,同其他人一齐烧死。
玛蒂娜夫人一家侥幸活了下来,可她的祖父祖母们连美梦都无法安抚,最后可悲的死在了噩梦里,即便是下葬,都只有带着一张担惊受怕的脸,回到土里——这个差点儿活埋他们,又救过他们的归属。
她们都忘记了,也许忘记的不止是她们。
“请回吧,夫人们……”波特·狄更斯注视着他们,神色同瑟西离开那天一般温柔,“我想我需要离开一阵儿了。”
见如何都劝说不住他,她们也只能打道回府,想着隔天带自己的丈夫过来,与巫师先生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使他愿意留下。
但她们都没能想到,打定主意离开的波特,连一个晚上都等不了。
他骑着扫帚,带着自己简便的行李,朝日出的东方飞去。
“黑死河”不复存在,送走他的是“黎明”。
他不再害怕,只是一如既往的手足无措。
波特·狄更斯需要一个聪明人的指导,那个聪明人答应过,要陪他经历普洛蒂亚的一切。
于是,他便向东方飞去了,带着被重新喂胖的猫头鹰怀特,顺着羽毛的气息,找寻能安抚他的女巫小姐。
与此同时,往西方飞回的瑟西·卡珊卓拉亦是紧赶慢赶的,一年之久的时间,足够她看清自己的心了。
她找到了吟游诗人的故居,无名从前的家人,还有他的后代。
他们热情友好,即便大骂着无名的不负责任,也接纳了她,让她住进了他们小女儿的房间里,那是无名的曾孙女,如今同当初的无名一样,往外走去,一步一步踏遍千山万水。
东方人的情感很难琢磨清楚,他们每场饭桌上,都同她笑谈过去的无名,里外指责他的随心所欲,偶尔又讲他的笑料,但逢年过节,大堂正中央的龛位里,仍旧供着他的照片,香烛旁,是无名最爱喝的几款酒。
所谓归属感,她从未拥有过,所以在波特带着这种感觉靠近她时,她慌张了,害怕了。
这是面对陌生会做出的反应,是人之常情。
好在,她终于领悟到了何谓家,何谓归属感。
天知道她在无名的家人准备“春节”这个节日时,她有多想念只待了几个月普洛蒂亚,多想念她亲吻过的波特·狄更斯!
“我的天,”交界的地方有些寒冷,瑟西吐出了一口雾气,“我真是太想他了……”
话音将落,她疾飞的速度来不及刹车,同另一个高速飞来的人在空中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