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花还在。”
这样的认知令裴云洲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原本虚浮的脚步都轻快了三分,脚踝上的伤好像都不存在了——
甚至于,他想给裴冽打电话的原因,都不再是因为身与心、灵与肉的双重痛苦,而是因为最简单最纯粹的快乐。
他的鸢尾开花了,在这初夏的六月,在这本不属于鸢尾花期的时节,从一盆发蔫的绿植里,以爱意为花语,生长出了最美的蓝色鸢尾花。
莫名的自得甚至占据了他的脑海,裴云洲忍不住去想,哪怕是再厉害的花匠,肯定也没有自己厉害吧?
可是他想到这里,大脑却又是一阵尖锐的剧痛。
“咱们家里有那么多花匠,哪有让主人家亲自动手的道理。”
“你工作那么忙,怎么有空亲自做这些呢?”
“有些事情,就交给该做这些事情的人去做就好。”
明明电视机的声音很大,裴云洲却一点也听不进去。
母亲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像一场无孔不入的细密的雨,密密麻麻占据了他的每一寸肌肤,接着又不容分说地化进每一寸血肉里。
“我不该做这些的。”
“我的工作都忙不完呢。”
“项目,和陈董的项目……”
裴云洲眼前一阵阵地发晕,但大脑却离奇地清晰起来,连带着逻辑思维都逐渐恢复。
“母亲说得对,我的工作是裴氏和裴家,不是一盆可笑的花。”
肌肉的动作无需大脑指令,已然先一步开始了执行。
未曾受伤的左手,指尖精准无误地夹住了右手掌心的碎瓷片,一个用力将其拔了出来。
血管的裂口没了填塞,随着碎片甩出的动作,下起了星星点点的血雨,像是自血肉中绽开的烟花。
烟花的余烬四散开来,落在地板上是簇簇鲜红火苗,落在鸢尾残株上是最珍稀的养料,落在病号服上是鲜艳明丽的颜料,绘出了一幅抽象但却惊心动魄的画作。
指尖捏着的碎瓷片一定是烫手山芋吧,不然为什么会觉得指尖这么烫,简直比体温高了不少。
身上越来越冷了。
不该留下这盆花的。
裴云洲是这么想的,也跟着这么做了。
下一瞬,碎瓷片在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彻底消失在裴云洲的视野里。
裴云洲终于想起来正经事。
手机,要找手机。
还没有给阿冽打电话呢。
他想阿冽了,好想好想啊。
裴云洲重新开始在屋子里寻找,终于在桌子下面找到了手机。
想来,刚才自己强撑着起身给母亲拉凳子的时候,没站稳撞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