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裴冽沸腾的血液,却在这一声情人的呢喃中骤然冷却。
这样的称谓再一次提醒了他,这不是他的舟舟。
从前的舟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哪怕自己哄着他也是一样。
他的舟舟是那样干净、乖巧又单纯,刚才发生的一切,怎么会是他的舟舟做的呢。
而这样的认知,在带着麝香味的唇瓣轻柔地落在自己唇边时,变得更加深刻了。
屋内的光线实在太暗,哪怕裴云洲此刻主动仰起了头去与裴冽接吻,也未能看清裴冽眼底全然的冷意。
虽然事情的开始只是他见到裴冽到来的临时起意,同时又耗尽了他几乎所有勇气,但此时他也只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欢喜里。
他这些天身体一直不好,胃病更是时不时就要发作,咽下气味那样浓郁的液体时,更是不受控制地泛起恶心。但和恋人的亲近让他久违地感觉到了爱意,尤其是在这段充满了痛苦的日子里,他终于瞧见了一丛丛漂亮的鸢尾花,于是一切都甘之如饴。
“洲洲……”
裴冽心底没来由地有些烦躁。
从前与裴云洲刚在一起时食髓知味,哄着想要裴云洲半推半就的人是他,可如今,裴云洲终于主动,却又觉得浑身发冷的人也是他。
“阿冽。”
“阿冽哥哥!”
两个相似又不同的人,在他脑海里不断交织,到最后,终于还是记忆里温柔乖巧的少年占据上风。
裴冽甚至忍不住去想,为什么要纵着裴云洲孤身一人在商场上打拼呢,如果没有名利场的染缸,他的洲洲就会是那个纯白无瑕的舟舟了吧。
“下次不要这样了,舟舟。”裴冽替裴云洲拭去唇角那一丝余渍,轻声道。
裴云洲眼睫晃了晃,有些茫然地问道:“……为什么?”
他眼底的水雾仍未散去,嗓音更是哑得不成样子,但他依旧是欢喜的,因为他直白地感觉到了恋人的反应正为他所牵动和掌控,阿冽明明应该也是欢喜的啊。
裴冽只是顿了顿,接着神色自若地说:“因为,我是会心疼的,洲洲。”
因为你这样就更不像他了啊,舟舟。
这样的回答令裴云洲愣了一下,但旋即,更大的甜蜜就将他席卷。
阿冽是这样爱他,又这样关心他,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回到公寓以后裴云洲因为太过疲倦,几乎沾枕就睡着了,彻底将今日因为裴冽出去与同学相聚却不告诉自己而生出的不满抛到了脑后。
裴冽见他睡着了,轻手轻脚翻身下床,从钱包内侧翻出一张旧照片。
哪怕再高明的打印技术也抵不过时间,更何况这张照片拍摄的时候裴家正值落难关头,他又被寄养在乡下,实在接触不到多好的摄像器材。
如果不是遇到了舟舟,在那样孤单的日子里,他恐怕很难坚持下来,坚持到如今裴氏终于有了起色,他也即将能够接管裴家的股权,真正做回裴家光明正大的继承人。
这是他的舟舟所留给他唯一的念想,随身携带了十余年,不可避免地泛黄发皱。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将他的洲洲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裴冽出神地凝望着这张照片,上面的少年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衬衫,衣着落魄也难掩温柔漂亮,眉眼像极了裴云洲。
“舟舟,”冰冷的指尖温柔抚过照片里那双带笑的眼睛,裴冽面上流露出从未在裴云洲面前流露过的痴迷神色,“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
裴冽将照片抵在自己的心口,仿佛这样,就能让照片里的少年听见自己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每一下都在为他而跳动。
“可你为什么要变得不那么像你,又为什么又要离我而去呢。”
“你说,我做错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