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有点高兴洲洲没有原谅他,至少这样说明洲洲还记得他,等他找到了洲洲的时候,洲洲就不会不认识他了。
哪怕洲洲再打他几个巴掌,他也会甘之如饴的。
“啪!啪!啪!”
侧脸肿胀疼痛的感觉令裴冽终于清醒了一点。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抬起的手,或许,是想到心甘情愿地让洲洲扇自己巴掌的时候吧。
裴冽痴痴地抚摸脸上肿胀的部位,想象那是由洲洲留下的痕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和洲洲之间仍有最后的牵连。
可是他很快又想到,洲洲的身体那么糟糕,哪怕只是在卧室里,做着情人间最亲密的事情,有时候都会疼得受不了,如果真的这样打自己巴掌,手一定会很痛很痛的。
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他好像再也感受不到了,转而代之的,是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好像有无数的蚂蚁在啃咬一样。
只要一想到洲洲因为打他而手疼,他的心就跟着疼得厉害,连呼吸的节奏都乱了。
前几次都是因为想到洲洲,他的呼吸剧烈起伏以至于发展成了呼吸性碱中毒,因为缺氧进了医院,医生也明确地教过他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只要将口鼻闷住,一会儿就会好的。
可是他不想去做这些。
身体上的不适,是他和洲洲仅剩的联系,也只有在痛苦到了极致的时候,他的眼前才能看见他的洲洲。
混乱的意识编织成幻觉,就像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一旦听医生的话这场梦就要苏醒。
而他怎么能甘愿苏醒,身体的痛苦好像罂。粟,越是痛苦就越让人痴迷,也越容易上瘾。
至于裴父裴母,在路演结束后,也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明明在参加路演之前不是没看见过云洲的照片,那时也觉得那不过是一个长相肖似裴云洲的人,但他们的小儿子,却已经完全不可能回来了,但在路演上看到那个花盆的时候,还是一下就着了魔。
被打碎的花盆像是卡在胸口的一根刺,虽然被两人刻意遗忘,但事实证明,那段记忆就潜藏在大脑深处,像一只蛰伏的怪兽,躲在阴暗之中,在午夜梦回之时择人而噬。
可是人常常就是一种愈是恐惧就愈是着魔的生物,哪怕那个花盆是一切罪恶的源泉,裴父裴母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地去回想,甚至亲自去花店买了一批一模一样的花盆,每一盆里都种着含苞待放的鸢尾花。
在花店的时候,老板娘劝他们:“现在不是鸢尾绽放的季节,哪怕鸢尾是一种生命力旺盛的花,现在都十月了,也养不长的,更别说开花了,如果是想买一批花养在家里的话,我这里还有很多别的选择。”
对于这个建议,他们自然是没有听的。
亲自到花店选购的原因,本来也只是因为他们的小洲喜欢,本来也只是因为那样的花盆曾经是小洲想要送给他们的礼物。
一模一样的花盆摆满了裴家,原本典雅大气的别墅里一下子就变得很拥挤,甚至会让人误以为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植物园。而植物园里的每一个花盆,他们都不曾假手他人,甚至唯恐家中的佣人在打扫卫生时碰翻了花盆,将所有佣人都遣散了。
裴父裴母养尊处优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干过体力活了,对五十多岁的他们来说,将这么多盆花一盆盆地搬到屋子里摆好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裴母,手掌上都磨出了水泡。
但他们反而觉得乐在其中,只要是为他们的小洲所做的事情,哪怕只是一件小事,他们也是心甘情愿。
这可是小洲送给他们的礼物,是小洲最珍贵的心意,怎么能让其他人碰呢?
小洲说过,这是他最爱的花,也是生命力最顽强的花,那是不是等到花开的时候,小洲就会回来了呢。
哪怕花店的老板娘明确告诉他们在现在这个时节里,鸢尾大概率是养不活的,他们也忍不住如此幻想。
但事实证明,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花店老板娘没有骗他们,鸢尾的花季当真已过,随着天气的转凉,哪怕是养在室内,绿色的茎叶也很快发蔫,最终彻底枯死。
即便他们已经尽心尽力去照顾也没有用。
的确已经过了鸢尾花开的时节了。
就像现在,也已经过了小洲还留恋着裴家的日子了。
然而,虽然那些花全部都已枯死,裴父裴母也固执的不肯将花盆移走,任由一盆盆枯死的植物留在房间里,像是要固执地留住一段回忆。
养花的失败并没有让裴家几人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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