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要给应许送药。”
云洲的声音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冷冰冰的话语化作尖刀,一下又一下往他的心上扎去。
裴冽甚至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打给应许却被挂断的那两通电话。
当时的自己尚可以掩耳盗铃地在心底骂怎么就连一个小小的助理都敢挂断自己的电话,但现在好像自不量力的人变成了他。
应许可能不止是一个助理,但自己似乎永远只是一个路人了。
又或许,就是因为应许不再只是一个助理,才敢挂断自己的电话的吧。
“你究竟有没有在听!”医生生气地拔高了音量,“你要是不想再活就继续喝吧!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胃出血穿孔还能熬到几时!”
“要是不想听医生的,就别来医院!”
别来医院?
好像也不是他想来医院的。
断片的记忆一点点苏醒,裴冽猛地想起,自己到医院来似乎是云洲对药店老板的提醒。
这样的认知令裴冽的心底忍不住冒出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甜意,明知道哪怕只是有一个路人晕倒,以洲洲善良的性格也绝对不会不管不顾,裴冽还是生出了几分自欺欺人的高兴。
也许洲洲也不是那么不在乎自己呢!
看着面前仍旧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开始傻笑的裴冽,医生终于被气笑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我都管不住了是吧,行,那我不管了,你自己爱咋弄咋弄吧,我回办公室去了。”
裴冽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甚至开始畅想自己要怎样打败“情敌”应许,重新获得洲洲的心,直到听见了医生开门准备离开的声音,终于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对叫住了对方:“抱歉医生,我刚刚有点走神了。”
医生无语,裴冽这已经完全不是走神的问题了,或许之前劝过另一个年轻人要做但是没能做成的精神量表,也该劝裴冽做一做了。
医生将从前给裴云洲准备的问卷交给了裴冽,道:“这套问卷你做一下吧,我们需要评估一下你的状态再决定后续的治疗方案。”
他本以为遇上裴云洲那一个坚决不肯配合的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眼下又遇上了一个,就听裴冽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我不想做,医生,我没有病,我的精神很好。”
“谢谢您的关心,只是我知道我很好。”裴冽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医生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裴冽这里得到与从前的裴云洲所给出的相似的答案。
“……算了,随你吧。”
他虽然有心再劝,但也心知这些豪门世家的事情不是自己改管的,于是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送走医生以后,裴冽再一次站在裴云洲曾经站在的窗边向下凝望。
他并不是没有常识的人,医生说的问卷他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那是在怀疑他的精神出了问题。
虽然裴冽坚定地拒绝了医生的提议并称自己没有病,但裴冽清楚地知道,自己说的完全就是反话。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肯定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这段时间他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是那夜半山别院的火海,是被摔在了地上的金刚石项链,是洲洲冷漠无情的眼神,噩梦拖垮了他的精神,也让他睡得越来越少。
而在他清醒的时候,这样的情况更加严重。
在公寓里随便拿起一件衣服,都好像看见洲洲站在自己身边,悉心地替自己整理衣领;在办公室里一坐在椅子上,就仿佛看见洲洲也坐在自己身侧,和他一起讨论公司事务,结束以后还商量要去哪里放松休息一阵。
不管在哪里,不管做什么,他好像都能看见洲洲,不是噩梦里那个冷淡疏离的,而是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不仅看见了洲洲,还能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能摸到对方为自己跳动的心脏——
没有人比裴冽更清楚他绝对有病。毕竟,凭他和裴家对洲洲做的事情,洲洲怎么可能还会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看着自己?
一切都是幻觉,他都知道。
但即便是这样,也甘之如饴,如果不在病中、不在幻觉里,他真的不知道要怎样见到他的洲洲了。
从前发生在裴云洲身上、也发生在这间病房里分事情仿佛全都调转,因果轮回般地再次发生在了裴冽的身上。
站在窗边想象一跃而下的快感的是裴冽,拔掉针头签署自行出院的是裴冽,不停医生劝告坚称自己没病的是裴冽——
在病房里苦苦等待自己的爱人而不得的,依旧是裴冽。
有意无意地,好像把裴云洲所经历过的事情全部都再经历了一遍,甚至是变本加厉地经历了一遍。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望着玻璃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