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长期身体不好的缘故,云洲的体温一直偏低,但握住他的那只手的温度更是冰冷刺骨,指尖也毫无半分力气,仿佛只是虚虚抓在空中,只消轻轻挣脱就会松开。
而云洲却犹如触电一般,一下子发起了颤。
他不敢回头,不敢去想发生了什么,更不敢看裴冽的状态。
他的脑子里已经彻底是一团乱麻了。
这是云洲从未设想过的情形,这样的情形实在太惊悚,他压根就没想过如果裴冽醒来,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
但眼下也容不得他再去想了。
骤然醒转的裴冽引得了监护仪的响起,立刻就有医护人员向这里赶来查看裴冽的情况。
云洲还没有转过身,就听见身后响起了熟悉却又陌生的嗓音。
说是熟悉,是因为他曾经听过不知道多少遍,说是陌生,是因为他也不知道有多久没听到过这样的声音,而且也从未听过如此沙哑的嗓音。
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的人连眼睛都很难睁开,声音也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昏睡过去。
可是他没有。
冲出了黑暗的裴冽头一次意识到原来光明是这样的美好,原来他是这样的向往光明,又是这样地舍不得离开光明。
挣脱了黑暗牢笼的人,是无论如何不愿意再回去的。
裴冽强撑着最后一丝神志,勉强维持着精神的清明。
他的大脑一片混沌,难以用来思考,因此整个人都只剩下本能。
于是也只好本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虽然大脑一片空白,但裴冽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机会”,所能说的话也不过一句而已。
他听见自己艰难地说道——
“云老师,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重新追你的机会?”
眼泪顺着凹陷的颧骨流到嘴里,是他不知道尝过多少次的又咸又涩的味道,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一样。
他渴望得到云洲的答案,但又惧怕得到云洲的答案。
屋外已经响起了医护人员的脚步声,云洲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是因为腕子被人握住,僵硬地转回了身。
明明他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挣脱裴冽的手,但鬼使神差地,他没有这么做。
“云老师,能不能,再给我一次重新追你的机会?”裴冽的意识已经又一次陷入了混沌,只是仍坚持再次问了一遍。
云洲感觉自己的脊背都开始发麻,仿佛整个人都被电流击中,大脑已经无法进行最后的思考,只能勉强保持清醒。
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
这个问题对云洲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
不断加速的心跳,以及耳边不断上涌的热度,仿佛是他很久都没有体验过的感觉,就好像身体本能都在催促他做下决定一样。
一时间,云洲仿佛又看见了漫山遍野的鸢尾花,在他鼻尖释放出沁人心脾的香气,挑战着他最后的、即将溃不成军的理智。
“……好。”云洲听见自己这么说,与此同时,一大颗泪珠砸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顺着掌心之间的缝隙流入,同时濡湿了两个人的心尖。
也许,重来一次,真的能有不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