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老师在偏厅中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告诉她,何祭酒选中了公子陶画作,她一颗心激动得近乎跃出胸膛,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在一旁握拳轻咳,她兴许已经冲过去拥抱母亲!拥抱老师!
卢老太医让母亲在府中插花,平复心绪,她就同一件事与母亲据理力争,母亲在听完之后,头一次没有反驳她,而是酸溜溜说了那句“算你有长进”。
再是母亲昏倒,方妈和贺妈都慌乱了,苑中弟弟妹妹们更是哭做一团,她带着弟弟妹妹们守在苑中,听了卢老太医那句没有大碍之后,忽然脑海中清楚得想,越是这种时候自己越应当去做什么……看書菈
是啊!不过才多短的时间,当她再回头去看早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时,心中都忍不住感叹。
早前怎么就这么魔怔,非要去盯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消耗时光呢?
她终于,能看到井底之外的风景,不再坐井观天。
傅毖泉看向窗外,淡淡莞尔。
耳边,祖母和长歌先后问起阮钱还有多久抵达京郊梅园,阮钱也前后应了两次。
最后,祖母似泄了气一般,应当是觉得这段时间很难熬。
尤其是当长歌拿出了书册,开始安静看书的时候,傅毖泉见到祖母的眼睛都看直了!
对,就是那种一点修饰都没有的直了!
放在早前,她或许会在心里无语;但现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认知,喜好以及生存之道,未必你觉得好的,对对方来说也是好的,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感受也不会全然相同。就好像某些场合,未必对方就一定是在刁难或者嘲讽你,反而是你你心里预制了对方刁难和嘲讽你的种子,但凡对方有符合你预期的,包括但不限于窃窃私语,低声笑语这类的小动作,你都会觉得自己是对的。但其实,都是你自己心中的一面镜子。也许,对方就是单纯得发呆了,愣住了,或者笑了,只是你恰好在这个时候看见,听见,经过。那对方为什么要考虑你的感受,她也没有义务考虑你的感受,就像,你路过一棵树,树上一只鸟,它是正好挥了挥左边的翅膀,还是挥了挥右边的翅膀,其实她自己也没在意过,在意的反而是你。
傅毖泉唇畔微微挑了挑,好像,又多明白了些母亲的意思。
于是,在老夫人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看直了,就差把长歌在马车上看书得认真模样所产生的简直匪夷所思写在脸上的时候,一直不怎么开口的傅毖泉这次温声道,“祖母,长歌看的是游记,就是写书的人去到很多有趣的地方,就把这些有趣的经历和见闻书写成了路上的游记,长歌看的就是《北行游记》,是上次曲叔叔见长歌喜欢游记,百忙之中托人捎带过来给长歌的。”ap。。
傅毖泉忽然开口,傅长歌和老夫人都惊讶看她。
老夫人和傅长歌意外,以为听错。
傅毖泉自己却平静道,“刚刚拿到,正是爱不释手的时候,正好去京郊梅园时间有些长,读这本游记,倒是打发时间的好法子。”
傅毖泉说完,转眸看向傅长歌,问了声,“不是吗?”
傅长歌愣了愣,然后连忙点头。
“哦,哦……”老夫人也赶紧进入角色,跟随着附和两声。
虽然只听懂了,有趣,见闻,曲少白,以及打发时间这几个字,但印象中,傅毖泉已经很久不会这么耐性同她解释了,这种场合,傅毖泉大多不会开口,今日不仅开口,还主动解惑,一时让老夫人有些懵。
傅长歌虽然不像老夫人这么懵,但也觉察长姐的不同。
傅长歌没表现出来,只是在一旁继续安静不出声。
原本祖母同他,还有长姐在一辆马车里,气氛就有些别扭,眼下,他也不知道长姐这番话是让气氛更别扭了些,还是在别扭里扯开了一道口气,好像,没那么严肃得别扭了……
傅长歌很难形容当下这种感受。
临近城门口了,出城的道路已经开始拥挤,所以马车也开始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这就让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空间,显得更不宽敞和通畅起来。
傅长歌眨了眨眼。
原本马车中没说话的时候还好,忽然说了话,然后又冷场,就尤其冷场。
这种冷场,好像让傅长歌也没办法再像刚才一样,低着头,专注看书册了。特别是,祖母一幅都快无聊疯了,也快要闲疯了,但还必须端着的模样。
傅长歌只能看向傅毖泉。
傅毖泉也正好看向老夫人,“让长歌给祖母念一段游记吧,之前听曲叔叔说起过,这本《北行游记》风趣幽默,老少咸宜。祖母的眼睛不好,让长歌念给祖母听也好。”
祖母不识马吊书籍之外的字,这是事实。
祖母的眼睛不好,这也是事实。
母亲说的,如果都是事实,择其一说。
用在这里刚好。
果然,老夫人顿时眼前一亮,风趣幽默,老少咸宜,打发时间,还是长歌念给她听——“好啊。”
当然好!
要不然真这么干坐着去梅园,那可得把她闷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