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染突然又害怕了起来,明明被留下的不是他,却还是感到无端的恐惧。
那是对死亡最纯粹的害怕,疼痛、失温、昏迷,他又后悔起没有听阿锦说名字了,他们之间,势必要有始无终。
逐渐灰暗的视野里,亮起了蓝色的光,像是一盏灯。
他缓慢地转动眼珠,看到一位黑衣的少年擒着灯正低头看向地上的自己,他想这应该是冥府的鬼差。
乌须发现他的瞳孔倒影出了自己的身影,叹了口气将灯照亮其死灰的眼眸。
引魂灯的灵气拂去了单染身体上的痛苦,单染紧皱的眉头松了开,乌须蹲下来道:“歇吧,小殿下。”
又看向一旁的应渠仙君,道:“你当年姓甚名何?”
因果册上明明写得清清楚楚,应蕖感激地看着他,道:“我姓楚,名叙风。”
乌须点头,这位少年将军已湮灭了气息,也不知有没有听见。
琦羽并未亲临这里,用他的话说目睹自己前世的死是非常痛苦的事情,他不想再经历一遍,于是坐在云上发呆。
忽听身后有人靠近,是应蕖仙君。
“你看,我俩之间也没什么纠结的因果,我欠你一条命,你欠我一场情,可终究是错过了。”琦羽抱着膝盖,恹恹道。
应蕖从身后环住他,道:“对不起,当年,从未说过与你在一起时,我便心生欢喜。”
城头上,璀璨的金光中,珠鸣已泪流满面。
她奇怪于自己为何流泪,毕竟单染虽死了,但琦羽还活着。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乌须道:“这里可有与本君有因果的那个人,就是因果册上说,那个轮回了十九次,与本君断缘的那个?”
乌须伸手接了一点光,他看向珠鸣,道:“有,但而今已经没有了,她最后说你们孽缘,你要活下去,她希望你一定要活下去。”
珠鸣的眼睛又滑出一行泪,与这金光交织在了一处,消失于雪上了。
“她叫……什么名字?是叫……苏弥吗?”珠鸣喃喃问。
乌须不置可否,留珠鸣在原地发愣。
玄微跟在他身后,听见慢慢走出很远的冥主说:“即便是仙者,有的也只有一次的机会,不对,是十九次看似很多,对于苏弥而言,却只有一次。”
他抬起头,城关地动山摇,天星阵启动。
当年的雪落于他额发上,如同一个迟来的告别。
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连一次作别的机会也没有。
乌须君将观山镜中所见所闻整理成册,熬了个大通宵,再蹭皇宫睡了整个白日。
他最是烦闷写文书,奈何成了冥君后便要与这一本本的册子打交道。
写到最后字都斗大一个,内容上却找不出半点纰漏。
皇宫中通往鬼渊深处的通道,还有七八日才会打开。
这镜子讲究个同进同出,好在琦羽和应蕖在九天也无所事事,珠鸣早在进来前便转交好事宜,遂都留在观山镜中。
乌须拜托他们去找找当年他们掉入的那面无名湖,几位仙君欣然应允,全当在人界四处走走。
骨瘴天灾后人间百废待兴,乌须君前些日子已走过一遭,留在客栈中不愿动弹。
他找到的入口在一枚朱钗上,闲来无事便将那朱钗捏在手里把玩。
冬日午后的天光穿过鸽子血似得红玉石,照在他的红瞳上,漾着潋滟的绮丽的颜色。
冥君披着被子趴在窗台上,伸手去接外头的细雪,不时还会尝尝,方显出几分悠哉来。
玄微寸步不离地跟着乌须,仿佛怕把他弄丢一般。
乌须的目光敏锐,几次敲打玄微别没事儿就盯着这边,怪不自在的,玄微往往改一阵子又恢复原样。
冥君疏懒,难得享受几日不必办公的日子,便更不愿花功夫在玄微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