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眼睛的形状,在笑时能隐约能看出几分故友的熟悉。
砚辞曾打趣莫青团不苟言笑,他本龙才是真的少见个笑容,但龙君不是不爱传达笑意,而是作为神军统帅,该以严肃威压为常。
私下里能性格爽朗,到面对敌方或骨瘴的侵染者时,则必须冷酷无情,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也使其遍身杀伐戾气。
直到成为兰阁主人,穿着柔软的衣衫在阁里闲闲的养花,却依旧没能打磨掉砚辞的性情,他固执又一意孤行。
九天的仙君们最喜将因果挂在嘴上,挂碍与尘世仿佛落于袖口的脏污。
他们当龙君傻了呆了,殊不知他在问心无愧去抉择时,才是真正的拨动因果的人。
而他救下的因果所系者,与其简直有一脉相承的执着。
莫青团告退,但并未走远,夜萝的花田离此处不过千步距离,他准备去帮助她确定阵法的稳固。
冥师虽满心的不认可,到底还是拿玄微君没有办法,他离开前还曾想提醒乌须,让这位仙尊哪凉快哪呆着去。
转念想到这是与他们二人相互拉扯的因果,玄微缺席不得,便只能作罢。
他气不打一处来,手痒到要去摸腰间的鞭子,乌须名义上也算他的干儿子,即使他未曾与君上提过这段关系,也未真正教养过他几日,甚至没正面答应过砚辞,心底还是认定了下来。
“尊上啊……”莫青团拖着调子站到玄微身边。
动不了手,他多少得阴阳怪气对方几句,谁知还未继续往下,玄微转过来问道:“尊上是谁?”
莫青团简直被气笑了,道:“尊上是谁,这还要问在下么。原来九天的仙尊也如此自由,说不当便不当了。”
乌须听到莫老师是势必要和玄微呛起来,倒也没阻止的心思。
玄微识海混乱后在他这里可谓百依百顺,不知换作旁人是否会有所变化。
“人界小摊小贩为养家糊口,天不亮便要出摊,我冥府若也是想不干便不干,那黄泉上该飘满魂灵。”莫青团沉着脸道。
玄微听了他这番话,陷入默默,莫青团当他要思考反驳之语,却听玄微点头道:“你说得对。”
一句话将莫青团给堵得厉害,玄微又道:“可我而今是阿瓜啊,阿瓜有阿瓜的责任,尊上有尊上的责任。”
“什……你是什么?”莫青团怀疑自己耳朵不好使了。
“阿瓜是要陪着猫猫,照顾猫猫的……”
乌须终于听不下去,玄微自称阿瓜简直就像是骨瘴突然有天改邪归正。
他扶额无奈道:“别深究呆子的逻辑,他要当阿瓜便让他当。”
“不是这个道理。”莫青团不愧是当了几代冥使的鬼,转头对乌须道:“君上,有的东西不是由着他去便是好,他哪怕真的蠢了傻了,我也得给他讲清楚。”
莫青团坚持道:“尊上,你想要的不是这个身份,不过口头上说说而已,多少仙对仙尊之位求之不得。”
“你天生如此,有的东西你享到了,有的东西你没做到,你该想的是在这个位子上,行为处事如何。”
玄微似懂非懂地颔首,莫青团见他这幅模样,咬牙道:“算了,还是抽一顿来的比较快!”
作势便要去亮鞭子,玄微赶紧往乌须身后缩去,乌须道:“躲什么,他也是我老师,要打你我可拦不住。”
有了这话,玄微不由眨眨眼,他这张冷冰冰的脸做出眨巴眼睛的动作真是令人恶寒。
乌须搓搓胳膊,而兴许是玄微理解错了乌须的表情,他更低地埋下头,往外走出几步,站到莫青团面前,道:“那你打吧。”
莫青团怒目而视,觉得他现在痴痴呆呆的样子,真挨了顿抽也无济于事,冷哼着甩袖,去到夜萝的花田了。
“怎么样,没被打很高兴吧。”乌须的心情似乎变得不错起来。
他从玄微身后歪头探过来,是让玄微瞧上一眼便会觉得心里头暖和的神色。
玄微便这样望着他,乌须没明白他眼神的意思,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就也去到花田。
夜萝做事情有太多人看着便会紧张,乌须特意等了会儿再过去。
他们沿着黄泉岸边走,两道的红石蒜摇曳不止,宽阔的黄泉上渡船往来不休,有摆渡人在唱一支苍凉的古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