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与天道打赌,这世间的机会不会落到岁年这里,但而今那半枚内丹的下落竟被玄微以近乎天道的力量给查出了。
它落于黄泉,冥冥之中,岁年与冥府有不可分割的缘分。
玄微仙尊,你究竟做了什么?
莫青团看着他却未问出口,他侧头望向无边无际的黄泉道:“但黄泉中漂浮着大量的结晶,不论是仙还是鬼,皆不能走入其中,必会被湍急的黄泉水湮灭。”
“不要紧。”玄微道:“本君又死不了。”
莫青团目光一利,对玄微如今的身份倒是有些猜想。
骨瘴作为九天应运而生的邪物,以七情六欲为食,源头既已不在,本该就此断绝。
然光是冥府内的骨瘴残余便已躁动起来,想来祂终于获得了近乎于天道的权柄,是真正的不死不灭。
天道如此偏爱玄微,如今要他永镇骨瘴,倒是物尽其用了。
莫青团按捺下心中的猜想,对玄微君道:“那如此待到内丹寻回,醒来的岁年我要如何与他交代?你这般为他做决定,不怕非他所愿吗?”
玄微道:“不会。”
“……仙尊。”莫青团这下再压不住脾气,半点没有再与玄微客气的意思。
假若不是要抱着主上,他非得要与玄微动手不可,凶狠道:“你不过是想要他永远记住你罢了!”
“你分明拿捏住了主上的弱点,他不想欠人人情,但凡有人对他好一些便会往心里去,你还他的是因果,可他会真的当做因果来看吗,你要搏一搏在他心里的重量。”
莫青团话到最后,亦觉这一局因果的荒唐。
“我不会如此做。”玄微的目光始终落在昏迷的乌须身上,他道:“他对我说,来日要把乌须君还给砚辞,但岁年不该就此消亡,本君可以保他的性命,可被孤独地留在世间也未免痛苦,那么……”
他顿了顿,最终道:“本君或许也能把纪沉关还给他。”
这下轮到莫青团瞠目。
玄微的话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了,这简直上天入地从未有过的先例。
若是能有这个法子,那乌云盖雪早在九天就用,何须受那么多的苦头。
纪沉关是玄微的历劫身,从来只有仙胎本体否认历劫身的旧例,哪里有本体往回的道理。
莫青团一时拿不定玄微会做到何种程度,但玄微只是道:“好好照顾他,黄泉湖的内丹尚需时日打捞,这段时间冥府亦交给你看顾了。”
这自然不必玄微君来提醒。莫青团心道,他对九天的作风格外存疑,并不会因玄微这几句话而有所触动。
毕竟说话不过嘴皮子一碰,光是捞内丹这一事,就难于登天。
黄泉如此之大,其中结晶如此至多,岁年本人在冥府这么多年都未有感应,要找到无异于大海捞针。
也许某一日玄微仙尊会放弃。
莫青团将主上抱回寝殿,路过龙君的蛋时,那蛋内有浅淡的灵波漾出。
莫青团这才有些触动,原来所有的奇迹与机会,并不是那么容易得来。
从窗台望去,黄泉水一望无际,两岸原本有许多还未回过神来的仙君。
他们坚决不肯去到轮回,但随着洗尘池的毁灭,所有记忆随之复苏。
刹那间,哭泣的、自责的、后悔的、不甘的、愤恨的仙君们乱成一团。
若无冥使看管,不少仙者要直冲黄泉而去,亦有怅然若失的几位,其中,便包括珠鸣君。
她怔怔坐在原地,落下了泪来。
世间七情六欲,无外乎是聚合,是离散。
偏偏又聚少离多,生生错过。
莫青团本就做冥府代掌事多年,而今再做,倒也得心应手。
不时有冥府中人来询问主上身体如何,他皆以要修养为答复。
洗尘池内的骨瘴覆灭后,被洗去记忆的仙君们在黄泉岸头哭的哭、痛的痛,折腾了大半个月,大多都去到了轮回。
其余的仙者暂时未想好来日去留,便暂且待在冥府照看石蒜,直到他们想通再决定。
属于仙者的历劫,自此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