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饮罢,却觉舌尖泛起压不下的苦。
应愿走的那年,她的修为的确成功拔高了,一口气堆积到了大乘期大圆满,也提前受了天?道雷劫。可当她意识苏醒时?,却不知为何没有飞升上?界。
或许是时?机不对。
李微尘的愿力?系住了她一命,从此周身愿力?消散,世间也彻底没有什么圣女了。堕仙消散后?,李微尘与她娘亲李寺青出门远游,周游各州,直至三日前才回来预备参加师尊的结契大典。待今日大典过后?,她们又要再次出发,听闻这次是去桃花岛海钓。
柳姒衣见她垂眸喝酒,也跟着?想起了一甲子前师姐与师妹的结契大典。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举杯,与大师姐的青铜酒樽轻轻碰了碰。
沈菡之与月小澈今日都穿着?霞色的衣衫,十分相称,人人见了都说?是一对璧人。
师尊还?是爱喝酒,到了这时?还?举着?酒樽到处碰杯。柳姒衣看着?师尊举杯的右手,那只手自从月侯刀碎的那一日起便半废了,如若细看,能看得出续接的手腕正微微颤动。
谛颐举起酒樽与她碰杯,桃羲不饮酒,赤乌却也是嗜酒如狂的性子,正偷偷跑去问月小澈要罐装的凫花酒带走。
大典即将开始,柳姒衣主持过了师姐与师妹的,主持师尊与月仙尊这场更是得心?应手。她刚站起身,余光便瞥见师尊殿前那片桃林里款款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手中的酒樽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沈菡之似有所感,心?脏顿时?狂跳起来。她恍然回身,便见那身熟悉的黑衣,熟悉的牡丹腰带,熟悉的赤红色长刀——
她几乎握不稳青铜樽,忘记了压制手腕旧伤带来的久疾,顿时?整杯凫花酒都泼了出去。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看着?眼前那人含着?笑意,一如六十年前那般步伐明快地走来。
柳姒衣只觉肩头被人撞了一下,身旁那人仿若一阵风般刮了出去,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冲过去将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是温热的,发间衣上?散发着?熟悉的香气,是她……
是景应愿回来了。
霎时?间,整座大殿发出足以撼动整座蓬莱学宫的叫喊声,听见薛忘情跟小辈们一样扯着?嗓子的呐喊呼唤,南华本想阻拦她,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一摸脸上?,竟然是控制不住的欣慰笑容。
柳姒衣冲过去,手臂一张,一把将大师姐与小师妹都抱在怀里。她微微侧首俯身,将脸埋在小师妹的肩头,哇一声哭了出来:“师妹你?去哪里了啊!我们等了你?好多好多年,你?一直不回来……”
沈菡之抖着?手,酒液洒了她满身,洇湿了绣满云彩的衣袖。
她本想假装云淡风轻地说?些什么,可还?未说?话,一滴眼泪便从眼角流了下来。她紧紧抱住自己?的三个?孩子,刚想说?话,便化作止不住的哽咽。
天?阶六十年未闭。天?阶如若主动不闭,便是上?一个?人没有彻底离开。这些年关于应愿的传言有很多,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她已经成仙,可无论哪一种,过程对她而言绝对都是极尽的折磨。
沈菡之无法想象,还?是少?年的应愿在天?阶上?走了多久,又吃了多少?的苦。
她握着?小牡丹温热的手,哽咽道:“这次回来了,便不要再走了。”
景应愿正在帮无声哭得眼眶都红了的大师姐悄悄擦眼泪,闻言便笑了:“还?是得走,我已经是真仙了,无法在凡间滞留太久。此次回来是为了等我大师姐。”
沈菡之立刻撒手:“你?们还?是快点走吧。其余人听见了吗,赶紧修炼,不修炼连去仙界打锅子的人都凑不齐!”
谛颐已经抱了上?来,景樱容挤到她们当中,紧紧抱着?姐姐不肯再撒手。雪千重与金陵月她们也挤上?来,一时?间抱成一大团球。芝麻从袖中掉出来时?便得见这情景,一甲子于她而言只是在应愿袖中浑浑噩噩睡了一觉,可再度苏醒,她却讶然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仙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