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真是奇了怪了,随着刘启的身体一日日的差下去,她这个老婆子的身体却日复一日的更加硬朗。
这两年,长乐宫跟未央宫的关系渐渐紧密起来。任谁也不会知道,曾经她同刘启、这天下的主人,爆发过一场尖锐的争吵。
自然,作为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日日咳啼吐血,听着太医诉说着寿数难长的结论,她自然也是哀痛悲伤的。
可是,窦漪房这辈子见证过太多人的死亡。现在再提起死这个字来,她的内心便不会生出多少波澜了。
死怕什么呢?人这一辈子总有一死的。
不过悄无声息的死去,和实现了抱负之后死去还是有差别的。
窦漪房这般想着,伸手从脖子间拿出一个吊坠来。其实说是吊坠也不大对,看起来像是用丝线织成的一个套子,里面的东西又长又重,透出让人振奋的光泽。
她高高的将它拿起来,无声的笑了起来。
“儿子今年已觉大限将至,太子年幼,唯恐朝廷不稳。”刘启跪坐在她的身旁,沉声说着将虎符送袖口中拿了出来,“母后,儿子不放心他人。只有将它交到母后这里,儿子才能安心。希望母后能替儿子看顾太子。”
刘启的话语在窦漪房的耳旁回响着。
明明是前几天的事情,可是窦漪房记的却格外的清楚。她甚至觉得现在刘启就在自己身边,又把这些话重新说了一遍。
窦漪房倏然将手中的虎符紧紧握住。
原本她的懿旨顶多能调的动长乐宫内宫的禁卫,但有了这块虎符,不仅是守卫宫城看守武库的卫尉她都能差遣,就连守护长安三大军营的军队,她都可以名正言顺的调动。
她看着这块虎符,透过润润的光泽,就好像能看到整个长安。
就在这时,一队黄门郎从远处跑来,脚步又密又快。还不等一旁的苏晴呵斥,那一队小太监就跪了下来。
窦漪房的身体微微前倾,心脏似乎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为首的小太监声泪俱下的说道:“太后,陛下殡天了。”
窦漪房的呼吸蓦然加重,她急声问道:“你说什么?”
可是小太监只是低着头,身躯颤抖唉声哭嚎着,顾不上抬头回话了。
窦漪房的脑海中懵了一瞬。
纵使她一直在心中安慰着死亡是自然的事情,可是事到如今,她的心却免不得因为这个消息而隐隐抽痛。
这也是她的儿子啊。
当年刘启出生的时候,她的内心是那样的高兴,那样的欣喜。她是那样的喜爱他,因为看到这个儿子她就能看到自己将来的依仗。
可是,这么些年他们母子终究还是离心了。
窦漪房顿时觉得自己脖子挂着的那块虎符坠的她生疼。它是那样的重,又仿佛轻的如同风里的嫩芽,摇曳生姿,好似再提醒着她,她一直期待的权柄终于转到了她的手中。
曾经稳婆向她道喜的声音和小太监报丧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夹杂着,吵的她不得安宁。
“太后,您要节哀啊。”苏晴跪倒在她的前头高声说道。
窦漪房才回过神来。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这一刻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心里再想什么。
难过有之,感叹有之,欣喜亦有之。
这一天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