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没有人会对它生气。
那些陷进痴迷的宫人只会检讨自己。他们会使劲浑身解数、用出各种体面或不体面的招数,想尽办法重新得到这小宝贝的垂青。
黎南洲并不想成为这种痴迷中的一员。
但这由不得他自己。
自他从云棠对他的特别中汲取快乐的第一刻起,他显然就已经陷进去了。
在这个全民皆苦、只能托付信仰的时代,在当今皇权式微、天下战乱多年的背景下,谁又能拒绝一只有着温暖绒毛、无辜大眼的小猫猫呢?
尽管它两爪子就把你未完成的新作踩皱成一团黑乎乎的垃圾。
但没有人会过来阻止它。连一向对宫人严肃刻薄的内官也只是屏声敛气站在一旁,好像完全没看到有什么毛团子在皇帝面前撒野似的、只规规矩矩地眼观鼻鼻观心。
每逢卫大夫前来侍读,皇帝的书阁里留下的莫不是他的亲信。而现如今皇帝在宫中的亲信几乎都完全倒向了小猫咪。
毕竟猫崽有皇帝自己带头宠着,小祥瑞又实在可爱得要命。
再说了,陛下本来也会在卫大夫离去后将纸稿烧掉,那还不如拿来给小祥瑞玩耍呢……
而这不过是云棠突然兴起的又一个小游戏——
最开始猫崽只是想要甩掉前爪沾上的墨点,但是他快速弹动小爪子的时候,不小心在纸上又走动了几步,四爪的肉垫很快都沾到了未干的墨迹。
墨汁的味道小猫很不喜欢,他皱着小鼻子嗅了嗅,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而后他很聪明地在未被填满字的空白处蹭爪子,给黎南洲的习作留下了数个黑色的小梅花印——那纸已经被他蹭破踩皱了,完全看不出先前的字迹。
这就够有辱斯文的了。
而不知道是纸被踩皱时发出的微弱脆响还是那把宣纸攒起来的奇妙脚感突然吸引了猫崽,引起了这个淘气包子的兴趣,云棠突然整个猫微微原地跳起来,肉眼可见地变得兴奋激动起来——
他爪子一推,把皇帝的文章先撕开,马上用后腿随意地轻轻一撇蹬到地上。
然后他俯下身,对着卫大夫的书来了个快速俯冲,那气势简直像下山捕猎的猛虎,好像卫大夫那本父祖传下的注满字迹的经史是一只狡猾有力的猎物,在云棠设计的剧情里正被神兽大人天降正义。
但是在旁人看来,云棠就好像是一个暖白的绒球球长出了大耳朵和四只小脚,正在乌木桌案上活泼地弹来弹去。它细柔的毛毛都在一次次跳动中晃得飞起来,软绵绵地扑在纸堆里,叫人旁观得实在手痒,不禁想把这绒球捉住揉在自己手心。
——怎么会那么可爱?
黎南洲默默地想——可爱得根本就没有道理。
小猫咪哪知道自己做个游戏也会把人类萌到屏住呼吸。
云棠就这样发疯般地玩了一会儿,奶猫身上的幼毛都兴奋得微微炸起,偶尔他透粉的大耳朵向后背着,上半身在案上故作姿态地伏低,大而圆的猫眼会突然警惕地转来转去。
但他显然是在警惕那本想象中的“凶猛的猎物”,而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就好像不存在一样,被他忽视了个彻底。
云棠当然不是第一次这样玩了,黎南洲就看到过很多次。他知道这只是这小崽莫名其妙突如其来没有理由的游戏,这个时候最好别打扰它,不然一定会被咬上一口。
不过云棠显然从不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他从不思考自己任何行为的理由,他宽纵自己所有兴之所至的念头,听任自己所有的欲望,绝对的随心所欲。
当然他也会很快地平静下来。然后像这样,乳毛还乍乍着,小猫崽却站住不动了,喘息的小身体慢慢平静下来,高高竖起的小尾巴像奶霜融化般慢慢落下去。
奶猫的玩兴来得突然,走得却也毫无痕迹。
云棠一屁股坐在黎南洲的手背上,慢悠悠地伸出前爪,又试探性地拨了两下他的手下败将,发现它不再“张牙舞爪地挑衅他”,于是无聊地把它一把推下桌去。
天可怜见,那本经史当然从来没有“张牙舞爪”过,但你难道要质疑神兽大人的判断,打扰神兽大人方才的英勇对敌?
不能够。
他的皇帝仆人和周围的追随者们只会像现在这样敬佩崇拜地看着他。云棠心里哼唧一声,漫不经心地伸个懒腰,抖了抖自己威武的小胡须。
作者有话要说:棠棠现在,确实,属于比较傻的时期。属于人的那一面是被猫猫的本性压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