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丽一时怔住,她记得从来没见他这样笑过。
“别动!”阿古丽一把抓住他两只胳膊,死死盯住他的脸,“千万别动。”
连穆羽一紧张,笑容僵在脸上。
阿古丽正好看个饱。她紧盯着他的脸,就似守财奴盯看金元宝。
“你看什么?”连穆羽不自在,仍旧不自觉笑着。
“看一根可笑的木头。”殇璃抢白道。
“看难得的东西。”阿古丽凝神道,“千金一笑。”
阿古丽理解连穆羽为何不笑:新近亡国之人如果笑得出来,那就不是一个有良心的人。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她从不计较连穆羽一直板着脸。
“你的脚怎么样了?”
“脚……”连穆羽自己都忘了脚受伤的事,他弯腰撩起裤脚,发现右脚踝红肿得厉害。
“不疼吗?”阿古丽奇怪连穆羽只在凌云柱上表现出短暂的痛苦,但那之后就一切如常。她哪里知道,这世间最能忍受疼痛的殇璃帮连穆羽扛着剧痛呢。
“没事,不疼。”连穆羽轻描淡写,怕阿古丽担心。
“你不疼我疼啊!”殇璃只差大喊。
阿古丽找来金疮药,给连穆羽料理伤口。食指长一根银针穿入外踝尖穴。
阿古丽恨得咬牙切齿:“一定是段羡小人施放的暗器,要不然就是燃娜找的人暗算你。此仇不报非君子。”
阿古丽嘘着气,用镊子将银针缓缓拔出。“嘶——”连穆羽咬牙忍着剧痛。
“疼你就叫出来,越忍越疼得厉害。”阿古丽心疼连穆羽,忍住眼眶里打着转的泪水。
“疼疼疼……”连穆羽从善如流,终于不装了,大叫起来。
“叫你充英雄。”殇璃没好气道,“知道我为你做的牺牲多大了吧。”
“我当然知道……”连穆羽下意识说道。
“知道什么?”阿古丽抬头问。
“啊……”连穆羽这才反应过来,勉强一笑掩饰尴尬,“知道……疼就得叫出来。”
“是啊,”阿古丽没有怀疑,低下头又去侍弄伤口,“小时候在清河涧,我最喜欢爬树上房,常常摔得鼻青脸肿,都是外婆给我疗伤,她就总说,你不要假装坚强,疼就大声叫唤,大叫能把疼神吓跑。”
“疼神?”
“是的,外婆说,万事万物都有神在背后,人的感觉也是神在操控,疼啊,酸啊,苦啊,甜啊,开心啊,孤独啊,各种感觉,背后都有一个神。”阿古丽提着气,总算把银针拔出,看了看针头,又仔细查看受伤那块皮肤,没有发黑,呼了口气:“还好,这针没有喂毒。”在伤口抹上止血散,敷上金疮药,缠上纱布。
“所以,疼神需要把他吓走,而甜神、开心神就要把他们留下,是吗?”连穆羽头一回听说这种论调,很是新鲜。
“是的。好神要留下,坏神要请走。”
连穆羽若有所思,点点头。他内心充斥着国仇家恨,一心复仇,早没有一丁点快乐的感触,或许,那些好神早已弃他而去……
“你喜欢爬树?”他问道,意思是:你可是女孩儿家。
“嗯,”阿古丽瞪大眼点头,“我比沈园和文昌街的所有男孩爬得都快。说不定,整个清河涧,都没有一个男孩爬树比我快。可惜没有爬树比赛,要不然,我可以像你今天一样,拿个金榜什么的。”
阿古丽嘻嘻一笑,露出编贝般的白牙。
连穆羽看着女孩,生出奇妙的感觉:好神都留在了她身上。
她值得世间一切好神的眷顾。
而自己,也要千方百计把坏神驱逐!
姜婉又浮上心头。连穆羽纠结起来,要不要告诉阿古丽自己与姜婉订婚的事。自己明明有婚约在身,今天却鬼使神差说要娶阿古丽,是不是背德之举……
“你怎么了?”阿古丽见连穆羽面色阴晴不定,关切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