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活佛停下打坐,下地走近银飞练,迄今为止第一次主动牵她的手,十指紧扣,举至眼前,末了松开,将左手的念珠挂在银飞练痴痴举着的手掌虎口上。
似乎很满意银飞练听完故事的惊讶神情,小活佛有加无已地详细描述起她是如何杀死老和尚的,“我先是杀猪那样,用刀往他脖颈上狠狠插去,待他死透了,就在四肢各处划开口子放血,底下用木盆接着,满满一盆的鲜血,我全喝下去了,我学了他的功法秘籍,反手吸干了那干尸身上全部功力,然后再以同样方法,杀死了庙里所有人。”
“西域那群番僧说我是邪佛,倒也没说错。”小活佛对镜照了照自己的模样,一甲青寸,半裳袈裟,红似来时路,亦是归去因。她说她此番来意并不是为西域百姓,而是要将西域打造成她意向中的模样,那是强权强求不来的模样,得需用计,得需周旋,得需西域百姓发自心底的愿意。她问银飞练,“这样的我,你还爱得下去么?”
银飞练没有回应,她还处在幻想破灭的震惊中。一抬眼的工夫,小活佛已经出了客栈,只身一人,未教喇嘛跟随,她要去何处?带着疑惑,银飞练跟上去,一直跟到城外破庙,才记起这里似乎是茳芏的地盘。
“沭阳公主到访,竟只见她却不见我,是否是瞧不起贫僧?”
商榷一现身就开门见山,这一句丝毫不拐弯抹角,甚至有些直截了当过头了的话让破庙门口前来探访的两个人身躯一震。隐在暗处的银飞练细细端详了眼那两人,见一位似空谷幽兰气质若仙,另一位冰清玉润不染纤尘,皆不似从流之辈,各有各的惊艳,银飞练琢磨不出二人的身份,直至二人自报家门,她才惊叹来人竟是江湖间素有传闻的溪岚与颜倾辞。
“你来这里做什么?”看到这个导致她和故人不能重逢的罪魁祸首不请自来,茳芏有些反感,“抢走阿难姐姐还不够,你还要来抢我的客人?这里不欢迎你,请快些离开!”
商榷不理会茳芏,直视溪岚道:“十万妇孺何以对抗北渊百万兵马?想必公主也清楚自己的实力,不然也不会来求丐帮帮主相助。”
“阁下是?”溪岚一惊,来人素未谋面,竟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何其恐怖。
商榷自报家门,颜倾辞诧异地小声同溪岚说道:“我倒将此人忘了,要说天底下有能与茳芏打成平手的人物,则非这个西域小活佛莫属了,只是她一直居于西域,不知为何会突然到中洲来?”
溪岚是个聪明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对方寻上门,定有意投靠,世间高手,她从不嫌多,便主动问起:“原来是活佛大师,失敬,因破庙离得近,我本想先拜会茳帮主后再去拜会大师,大师反倒先来了,如此,我们不妨到城中寻一家酒楼,也好坐下详谈。”
“免了,出家人不便饮酒。”商榷一口回绝,称就在此处说清便好,早早定下,她也能心无旁骛。
商榷道:“我可助殿下平四海镇八方,待事成之后,我只需殿下降一道旨。”
溪岚问:“是何旨意?”
“西域王室无视民间疾苦,极尽靡道,荒淫无度,近来藏王崩逝,诸王子又穷兵黩武自相残杀,致使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民穷财尽,哀鸿遍野……所以乱定之后,我想请殿下下旨,革去西域王室和贵族的地位,废除农田奴役制,废除西域男子继承制,每户家中一律仅有女子才能继承家产,废除婚姻,恢复走配制,废除父姓,一律尊母姓,以往那些针对女子的枷锁全部解开并套还给男子身上,以及为了维持西域安定,每户仅能产一口男胎以留繁衍,毕竟这种东西,生越多世道就越乱女人就越苦,抗以上旨者我有权施以严惩,手段不计,生死不论,殿下准许否?”
“你这是想我替你背负骂名啊。”溪岚道。
“骂名换帝位,如此合算之事,殿下岂有推拒之理?”
二人僵持,一个不回应,一个干等着,双方都不想退让一步,颜倾辞解围道:“前面几条都再合理不过,只是这每户仅能生一个男胎……怕是不好操控,谁能阻得了生女生男呢?”
商榷冷笑道:“这还不好办?溢出的男胎,宰了作饲料便是了,初生的东西还没有自我意识,本就与胎盘无异,用作牲畜口粮,也算物尽其用。”
颜倾辞额间冒汗,也被眼前这年纪不大心却狠毒的小活佛给惊住了,明明是战场地狱里爬出来过的人,没理由会被小娃娃口中三言两语并未付诸实践的描绘给唬住,大抵还是因为对方的名头,往生渡者,邪佛商榷,西域几大绝世高僧加起来都打之不过的对手,番佛界真正的主宰,拥有连王室都撼动不了的至尊地位之人。惊讶的同时,不免觉得好笑,这样一个位高权重只手遮天之人,竟也会怕世人的三言两语。
“未免太过残忍。”溪岚道。
“残忍么?也许吧。可是自我习武以来,就领悟了一个道理——万物有衡,儿时我还在中洲时,就目睹过不少溺女婴的案子,怎么偏他们做得我就做不得?有人溺女婴,自然就要有人毙男婴,此为‘衡’,不然坏了天平,天道可是要降罚的。”小活佛双手合十,食指抵在唇间,嘴角无情,双目狡黠,她诵念道,“我佛慈悲,定不会愿天道失衡。”
溪岚听得些许心动,想起自己的仁义旗号,还是拒绝了她。不过虽未与她达成共识,却也未将她的这一举措否决到泥地里,只道是操之过急、不合时宜。
“看来公主殿下不愿与我为伍呢。”确认溪岚主意,商榷面上浅笑,心中却不快,欲离去,忽从草丛里跳出三人,左右两人头戴鸡冠帽、手拿法器金刚杵,当中一人头戴莲花帽、身披人皮袈裟,项上挂两条念珠,一条由108块人骨所制,一条由上好精铁打造,光瞧着分量就不轻,这人竟脖子都不垂一下,可见颈功了得。
“好不容易等到你孤身一人,休走!”三个喇嘛手持法器挡住商榷去路。
商榷认出他们来,不屑冷笑,看着中央的喇嘛道:“卓鲁,你以为凭你们三个,就能杀了我?王子给了你们多少财宝,能让你们这样不自量力地来送死?”
“不为王子,就是为了整个西域,也要让你今日葬身此地!我密宗正法,岂容你这中洲之人肆意篡改!”
“为了西域?为了你们自己的地位吧?”商榷说话间,三个喇嘛已然攻过来,她立定如松,袈裟无风自动,三个喇嘛从三面打向她,然而快近身时,却像撞在了一堵墙上,三人被反弹出去,金刚杵折断,掌心震得酸麻,反观商榷,衣角都没乱一分,她淡漠地笑话他们,“没有我的实力,就别学我的冠冕堂皇,小心玩火自焚。”
“我倒想看看,谁才是真的玩火自焚!”
卓鲁扯断脖间那条铁制念珠,挥手一扔,拳头大的铁珠凝滞空中,但见他双手合十,空中铁珠纷纷震颤出金声,隐隐见其上冒出热气,似是已然沸腾。卓鲁出掌,一百单八颗铁珠瞬间一齐打向商榷,落地无不砸出数丈巨坑,转眼间,破庙门前便多了一口口小井一样的洞。
好深的内力!
在场习武之人无不惊叹。
便连商榷也不得不重视起他来,她从对方功法中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试探问着:“明王经?”
“不错!”卓鲁大方承认,信心满满,“想不到吧?这被你抢去并独占的明王经在别处还有存本,此番出使中洲前,为了对付你,王子们不惜献祭了十余位各寺高僧,如今的我吸取了他们几十年功力于一身,早已深厚数倍于你,这下,你拿什么跟我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