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那边没话了,但是又不挂,你看了下手机,继续听,不明白他要干嘛。
“我是有哪点让你不舒服了吗?”乔鲁诺终于发声,“我不想让你怕我,也一直努力不把工作中的情绪带回去,但是有的时候,我可能做得不是很好。”
“我给你那些不是想让你为我做事,虽说黑手党的规矩是人情一定要还,但你和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我也不想拿这个绑架你。”
“只是想让你的生活舒适一些,看见你没什么事,我就能放松。你不要有烦恼,不高兴的话一定要说出来,能改的地方我们一定会改正。”
……
听完这一通话,你傻眼了。
“我何德何能,我不配啊。”
心情动荡,你捂上脸,眼泪打滚,“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没对你做什么吧?为什么啊?我不理解,我从头到尾都不理解!”
为什么都对你这么好,因为你很幸运?碰上的都是好人?可是他们也不是对谁都这么好啊!
为什么啊?!
“别这样……”你控制不住,“求你了……别这样对我……别对我这么好……我不想……万一你像他们那样……像他们那样……”
你一个字也说不下去。
“啊啊啊啊啊……”
抽泣抽泣,紧接着,哭得上接不接下气。
手机滑到地板上,听到你这边动静的福葛跑过来,在你身边蹲下,问你怎么了。而你无数只触手挡着脸痛哭,好似把过去的一切都宣泄了,可这样的宣泄,又没有用。
宣泄了,那样的残留也还是存在。你无法失忆,遗忘做不到剖去,它只是深埋,等到什么时候,风儿轻轻一吹,就会冒出小小、痛痛的角,你想将它砍断。
“怎么了?你受伤了吗?怎么哭成这样?”福葛搂着你的肩,轻轻晃你,焦急地询问,都没顾及掉在地上乔鲁诺还在呼唤的电话。
你不会为任何人哭。
因为哭泣伤身,伤心也伤身,这种情绪就名为“伤心”,可见这是多么有害的东西。
没人值得你伤心。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一件事,都不配,不配伤害你,不配让你伤害你自己。
你只想平淡地活着。
没有伤心,没有痛苦,没有任何负面的东西。都说开心与快乐是通过痛苦对比出来的,如果有了开心就有了痛苦,那你宁愿不开心。
你不想痛苦。
因为那样很痛。
很痛。
你现在很痛。
你开始吐血,呕吐,呕出来会蹦跳的肉块、蠕动的虫子,你想起对你温柔笑着牵你手的棕毛先生,想起一直在一旁注视你的阿帕基,听见了海边的风、树叶的摇动,阿帕基胸前圆圆的空空的洞,被什么东西凿空了,看不见他的心,看不到他的骨,看不到他的肉,与磅礴喷涌的血管。
你想起布加拉提,他给你做饭,穿着围裙,他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你,你发烧了就给你换额头热敷的毛巾,一整夜都没有睡。
你想起纳兰迦,他背着你跑,叽叽喳喳的,跟你一起吐槽听不懂的课,又趴在桌子上,尖尖的牙齿咬着你炸的薯条,用他那双圆溜溜又透亮的眼睛看你。
你能为他们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说了等回去赚大钱就给他们塑金身,你回不去。这里没有你的身份,没有任何能以你的名义施展的场地。你想起曾经的室友、面容模糊的家人……回得去吗?不知道。回去了他们还在吗?不知道。
是,你拥有了好多,它们又走了。过去的失去了,以后的,也终将失去。
如果沐浴太阳就会适应光明,那么就不要亮,就让你一直滞留在黑夜里,天不要明。
漫漫悠长的人生路,是一首离别的歌。饱满地拥有,像雾像花又像雪,在季节轻柔的末语里,被吹散。
你变成一只触手怪。
小小的,张开手脚,大概有一个盆那么大。你躲在沙发底下幽暗的缝隙,任凭外面的人怎么哄,都不出去。
最后你是被拽出去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你睡沙发底下。你被抱进乔鲁诺怀里,看到他身上附着的一个金黄色的人。
米斯达与福葛身上同样有人,米斯达肩上有六个小人,福葛身上则是和乔鲁诺身上的体型相似的紫色的人。
这些奇怪的人都在看你,你用触手遮住脑袋,你被放在桌子上,福葛往你嘴里喂了些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