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被这种生活打磨的浑浑噩噩,唐峰却不同,他不肯向这个环境低头。
经常有人说他脾气不好,又臭又硬。他不改,也不在乎,依然故我。他自己知道,他不能输。他活着就靠这股心气儿,要是连这股劲儿也泄了,他活得就真的没滋味了。
这天是立秋,七月流火,天终于开始凉了。
楚河说立秋了要啃秋,啃秋就是吃西瓜。他一大早买了两个大西瓜,一会儿功夫就被工友分了个一干二净,他自己都没吃上一口。
楚河是广西人,说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讲一套北方人不怎么了解的习俗,跟这边有点格格不入。他模样生的挺清秀,带着股书卷气,脾气特别随和。别人说什么,他总跟着附和。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常受人挤兑欺负。他也不生气,就是笑。
这人不但脾气好,人还傻气,从来不占人便宜,收空调的时候生怕踩脏了房间,临走还要给人擦地,就连遥控器里的电池都要抠出来还给人家。
客户常常愕然地看着他,最后心有余悸地夸一句,这小伙子真好。
别的工友都嫌跟楚河搭伴捞不着油水,唐峰来的最晚,人缘又不怎么样,就被安排跟楚河一组。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两个人干活挺协调,相处得很愉快。
下午三点钟,有个客户要拆空调。客户住的是别墅,两人过了小区的层层门禁,心里直打鼓。楚河说:“住在这里的人得都是煤老板吧?”
唐峰说:“反正都比咱们有钱。”
楚河笑了,说:“你还敢跟他们比,人家打一个喷嚏都往外喷金沫子呢。”
两人到了门前,家政阿姨接待进屋。别墅的装修是北欧风格,主打灰白蓝黑色,材质多用玻璃和钢铁,冷冰冰的显得漠无感情。女主人脸上敷着面膜,穿着白色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正抱着笔记本电脑看花花绿绿的股票行市。
两人打了个招呼,女主人头也不抬,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家政阿姨带两人去二楼拆空调。两人试了试空调,感觉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点噪音。唐峰卸了纱窗,从包里掏出绳子拴在腰上,楚河腰上拴住另外一头。楚河在屋里,唐峰在外面,两个人协作拆外机。
刚开始干这行的时候,唐峰觉得两个人像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楚河则说,这叫性命相托,跟革命战友是一样的。唐峰对他挺放心,所以自己总在外头,不管三楼四楼还是三四十楼,只要绳子另一头拴在楚河腰上,他就没什么可顾虑的。
家政阿姨头一次见这种场面,十分紧张,连声嘱咐:“注意安全,千万注意安全!”
楚河笑道:“没事的。这才二楼,我们三十多层楼的空调也照拆不误呢。”
家政阿姨肃然起敬,道:“那多危险啊。小伙子不容易,你们挣的可真是辛苦钱。”
两个人搬了外机进屋。女主人进来说:“拆下来的空调怎么收啊?”
唐峰说:“这机器哪年买的?”
女主人说:“买了有六七年了,大牌子,又没什么毛病,你看多少钱能收?”
唐峰说:“一百。”
女主人有点儿不高兴了,道:“我这机器还挺好的呢,要不是为了买个带加湿功能的好保养皮肤,我都舍不得换。咱们也别讨价还价了,你给我三百得了。”
班长有交代,再好的空调,最多给二百收走。唐峰说:“一百五,不能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