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喝着吃着,倒没人再管那少年。两边不再搭话,各自用饭。
埋伏在脚边的几个侍卫仍驻留在原地,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小婵吃完,朴新才放筷子,道君丢下一块银子在桌上,领他们出了酒楼,还需买几身衣裳换洗。
绸缎店老板脸色极为难,见他们是生面孔,诺诺半天也不说卖与不卖,只作出为难的样子。
还是不知哪里冒出来个侍卫,过来亮了块牌子,老板才点头说卖。
那些布料都是稀罕货,这年头,他一个卖麻布的哪里会拿得出这样的料子。
三人佯装不知这后头的官司,一路走,一路挑着要用的物件买了。
朴新和小婵手里乌压压抱了满怀,比起那少年更像是今日这出戏要迎的看客。
四周百姓望着,揣摩这架势,晓得这些人总比自己蒲草一样的命金贵,神情麻木。
小婵望见一条巷子里,垒着好些竹笼,里头躲着一个孩子,眼神呆愣。
那孩子身边的大人望见小婵的举动,赶紧挪挪身子遮住竹笼,蹲在小摊后,头快垂到地上。
原先的酒楼对面,少年复又站立起身,看她们向长街尽头走去。
谋士在他对面落座,“公子适才太过淘气,可是有什么缘故。”
稀里糊涂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故意得罪人,又轻轻放过还赔礼道歉,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少年避而不答,咽下喉咙里的酒,白水一样没滋味,索性丢开。
“阿爷打着我的名号出游,背地里有什么盘算,你又清楚几分?”
谋士脸上微笑如常,“主公的计策,在下不敢妄言,于国于民都有利就是了。”
少年收敛姿态,学着作出沉静斯文的样子,嘴巴上却嘲笑道,“你哄孩子玩也于国于民有利?蒙谁呢?”
男子并不惧他,仍是笑眯眯的模样,“主公霸业已成,若公子顽劣资质不堪大任,势必使多年心血付诸东流,我身负教导职责,怎么不是于国于民有利。”
少年不再说话,看着走远的人影出神。
寻仙问道,老头子还没称帝呢,就想着长生,哪还用得着他来败家。
这里的人,衣衫褴褛,一个又一个的笼子,里面露出一双双冰冷麻木的眼睛。
大人肩挑着竹笼,排成一列长队,队伍前头,有人衣着光鲜,脚边是十几个麻袋,有打手围着麻袋,也有人守着单独被迭成一摞的竹笼。
小婵震怒,气得胸口起起伏伏。
她先前瞧见竹笼里有孩子,犹豫半响到底没说,等走出渝州,实在不忍。
那样装着的孩子,不是单纯的买卖,她不敢想,踌躇半天,同朴新悄悄说了,得到赞许才到道君面前说。
哪里想得到,他们即使说悄悄话,也瞒不过道君修练出来的耳聪目明。
身为蜀山弟子,心地仁善比天赋出众更要紧。
道君挥手,买来的杂物纷纷收入锦囊,三人倒转脚步,隐匿形迹跟着巷子中的人,行至此处,便见得人肩挑着竹笼,拿里头的小孩换粮食。
道君震动,渝州境内,蜀山辖下,出现如此人伦惨剧,是她失职。
蜀山中人,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为己任。
可恨她沉湎于旧日悲痛,不曾为蜀山道义坚守。
难道,蜀山的人死于内斗,天下的道义就不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