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离校出走,是第三次,馥碗只带了一只手机和一瓶橙汁。从出走的经验来说,他已经很熟练了。南城的气候过了夏天最热的时候,下个月就是秋天了。这几天晚上天气都很凉爽,万里无云的夜空只有璀璨的星辰,幽蓝而神秘。馥碗仿佛闲庭信步,无声地走出了校园,步行去了附近的地铁站,站在站台看了好久。地铁停下,传出广播的声音,又慢慢开走。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看到他的时候,大都会因为少年过于出色的相貌而多看两眼,却也无暇流连驻足,短暂的关注后又步履匆匆地赶车离开。馥碗无视他人的视线,就安安静静地双手插兜,脊背挺直得如同一棵刚刚长成的小青松,戴着耳机站在那,不上车,也不回去。耳机里,罗域那边传来了椅子被拉开的声音,随即就是男人有些急促的询问。“你出校了?这么晚了去哪?身边有没有舍友陪着?我过去接你?”“馥碗。”“碗碗,小朋友,说话。”“乖一点,告诉我你要去哪?”……二十分钟之前还说着要给小朋友私人空间的罗域,这会儿紧张得一叠声追问不停。低沉的嗓音喑哑又焦急,仿佛从最为灼热的心脏流出,到达喉间,进入空气,收入耳机,透过长长的耳机线,飞越了大半个城市,钻进了馥碗的耳朵里、心里。还是一样的遥远,可是突然之间就变得真实了起来,仿佛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雨天,男人一步一步从雨中跋涉而来时,那双黑色军靴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脚步声一声接一声的,沉稳、坚定、清晰,在寂寥的雨天里,筑起了隔绝苦难的城墙。而馥碗,就从那时候起,被圈在了城墙里面,严密保护了起来。他并不讨厌罗域用心血筑起的城堡,住在里面也没有出来的想法,或许曾经因为不习惯,试图打开门走出去,可最后,当罗域开门的时候,他还是选择回家去了。耳机里持续传来罗域拿车钥匙的声音,拉开门的声音,坐电梯的声音,开车门的声音,路虎引擎发动的声音,还有男人耐心的追问。馥碗抽出一只手,按着耳机,听着这无比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平静地说:“生气了,在离校出走。”问了半天才得到回应,罗域抬手捏了捏眉心,颈间的喉结上下滑动,过了几秒才舒了口气,勾起唇,说:“离校出走还带着耳机,跟我报备,你怎么这么可爱?”“说了我在生气。不许说我可爱。”馥碗的声线还停留在变声期,没有以前那么清亮,略带沙哑。可是罗域听着小朋友粗声粗气的回答,眼里反而漫起了更深的笑意。“不说你可爱,你告诉我,要去哪?”“我上车了。”馥碗抬头看了一眼站名,也不管下一站去哪,直接走了进去,又恶声恶气地说,“别人打不过我,你担心什么?”“你再厉害都可能被人卖了。”罗域拿话吓他,又安抚地哄,“你乖一点,我保证以后不搞什么自我反思给你空间,天天粘着小朋友。”“晚了。”馥碗非常硬气地回答。这条地铁线一向人不多,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也不做什么,就靠着头,安静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耳机里罗域还在好声好气地哄他,弄得馥碗的耳朵有点痒痒的。少年歪了歪头,轻轻揉了下耳朵。他突然有点想那次买的气球了,就说:“气球是不是破了?”另一边的罗域正开着车,闻言一怔,反应过来后,安慰般地说:“气球都放不了多久的,我后来不是又给你买了一屋子?现在家里还有很多。”“没有猫的。”馥碗说。“有,这个月我去找人学了,什么形状的气球都能给你整出来,家里道具齐得很。”罗域轻笑。“你没告诉我。”馥碗不满地说了一句,又问,“你做的出和你一样的气球吗?”这个问题……罗域叹了口气,无奈道:“小朋友,跟我一样的气球就是充气娃娃了,你还小,不适合。”“你不用说话了。”馥碗拒绝和煞风景的罗某人对话,直接挂了电话。刚挂一秒,手机就响了起来。他低头看着屏幕上跳跃的那只猫,划上去就是接听,拉下来就是挂断,这么孩子气的手机主题,还是罗域给他找的。他不接电话,不远处一直沉默坐着的男人便抬头看向了他,随即站起身走了过来。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伸了过来,随即是一罐牛轧糖被递到了眼前。馥碗抬起头,对上戴着口罩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