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哀嚎、恶毒的诅咒,绝望的悲鸣,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将杨肆康唤醒,当他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仿佛置身于过去。
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景象,四周黑压压的一片,光线昏暗天空无光。
云层仿佛压在头顶,暗涌的雷光在缝隙间涌动,风雨欲来的气氛中杨肆康从海面上苏醒,而他的身边甚至身上都攀着一些黑气涌动聚集成的手臂。
整个海面全都被这样的东西完全覆盖,他们呈现出各种不同的人形,但是不仅五官模糊就连形象都不怎么稳定,他们的口中不断地发出各类的声音。
那些分明来自不同人、不同国籍甚至不同人种的不同语言交织在一起,而他们那漆黑浑浊的手臂正在不断地尝试把这个还漂在海面上的家伙拽下去。
面无表情地扯开身上的手臂,粗暴地把身旁凑过来的人形一脚踹得稀碎,杨肆康习以为常地就这么在这片‘海’上站了起来,一边把身上那些脱离本体后像是烂臭软泥一样的手臂肢体扯下来扔到一旁,一边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这个地方只有绝望,没有什么目标或是终点之类的东西。
杨肆康很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清楚那些人形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战争给予人类的只有苦痛,而发生在海上的战争也从来都不比陆地上的更加轻松。
每一艘战舰上都有着几百甚至上千名船员,从将军到士兵,每个人都蜷缩在战舰内挤出来的狭小空间内生活着,有时候在海上一漂就是一个多月也是常有的事情。
甚至不同于陆地上的士兵,海战中的船员在面对绝望的境况时是连当逃兵的选项都没有的,海上的战场脱离战舰就是死亡,不脱离战舰有时候也只是晚一点、看着自己死亡。
并非每个人都是疯狂的狂信徒,无可否认的是即便是战士在某一个瞬间心中或多或少也会曾经涌动过一些消极悲观的念头。
这些东西无伤大雅,但是在特定条件下,一切都有可能被无止境地放大。
当自身所在的战舰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而周围没有其他船只可以提供救援,明知道自己即将死亡却又无能为力,诸如此类的情况下,人类在死亡前的恐惧、愤怒、怨恨一点点地沉积、聚集。
大海铭记一切,无论是荣耀还是悲哀。
这些负面的情绪、死前恶毒的诅咒和痛苦的哀嚎,以及那些没有直接死亡、在海面上绝望地等待死亡甚至是被点燃的海面活活烧死的痛楚交织在一起形成了象征着美好期望的舰娘们的对立面。
在他之前的那个世界,按照正常情况来说舰娘一旦被击沉就会被这些负面的情感侵蚀干扰,直到一点点地堕落,成为深海。
但在他成为提督的期间出现了不同的情况,他的舰队中沉没的舰娘没有成为深海的一员,此消彼长的基本状态被打破,无数人因此将他视为希望。
但只有杨肆康自己知道,那些负面的情感并未消失。
他的期望成为了真实的结果。
“如果我的能力不足以让她们远离牺牲,那么至少……至少让我来替她们承担那些痛苦好了。”
他的耳边不知何时开始出现那些陌生人的声音,各式各样的都有。
一开始只是一点若有若无的低语,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清晰。
而每一位舰娘沉没除了给他带来身体和心灵上的痛苦之外,那些耳边回响的声音也会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力。
终于,某一天开始,他再也不做梦了。
只要闭上眼进入睡眠,他就会进入这片海上,一遍又一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被它们往下拉,听着他们的言语。
‘放弃吧,没有希望的。’
‘你不是天才,也不是什么英雄,你救不了任何人。’
‘又一个舰娘被击沉了,是你把她们建造出来,带到这个世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