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闲的话语并非询问而是要求,周容恙迅速的出面更让人无法回绝,比武台上挂起了暂停的牌子,顾长明冷冷地点了点头后,周容恙道:“既是为了公正,容恙便为两位小仙君都检查一番。”
他依次走到二人身旁,诊脉探灵,取血问病,在看到谢玉折时,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他又召来另一位身着药宗服制的白胡子,同他探讨了许久。
他本就看着体虚,低声说话时更像风中摇摇欲坠的婆婆丁:“上仙,宗主,赵小仙君的确中了毒,只是此毒名为……断续散。”
“断续散是何物?”见他如此遮掩,甚至用灵力隔绝了声音,只让几人听到,柳闲便好奇地问。
周容恙耐心解释说:“此毒性烈且无药可解,病患毒发三日后便会虚弱无比,需要一月才能自愈;而要想自愈还需时时运用灵力,毒素附着于其上排出。只不过在排毒之时,身侧无人为好,不然……”
“若是被旁人吸纳了已经受人体的灵力,那人便会立刻毒发。”一连说了这么长一串话,他急急喘了好几口气,脆弱得连发梢都随之颤动:“谢小仙君便已受了此毒影响。”
柳闲沉吟了许久,像真是在认真思考:“也就是说,中毒的是赵元修,此刻毒发的却是谢玉折?这种奇毒我闻所未闻,谁会有,又谁会用?”
问出这个问题之时,他明显感受到身旁人眼神落冰刃割到了自己身上,但他不理睬。
没人再说话,空气都静了。良久后,便听得顾长明回答了柳闲的后一个问题:“赵元修从不侮辱宗门,不是他。上仙,天不生势必找出下毒之人,严惩不贷。”
柳闲蹙眉“嗯”了一声。
这药谁会有?这药曾是柳闲收藏的,不过后来留在了天不生。
谁会用?
听顾长明笃定的语气,看来无论下毒之人是谁,这个罪名都不会被摊到赵元修身上了。
方霁月手中红丝止住了顾长明的行动,她淡淡一笑,道:
“此时正当论武,紧要关头,既然下毒者不是元修,那便不急于立即揪出那人。”
她竟然朝柳闲颔了颔首:“只是苦了谢小仙君,他同元修本就修为悬殊,此时带毒上场还一无所知,对他颇不公平了些。”
柳闲面色凝重,垂头思索许久,唇角的笑意差点压不住:“的确如此。所以顾宗主还有断续散吗?让他也吃一颗,与元修过上几招,两人都带毒,便可两两相抵了。”
顾长明率先否认了:“我没有给过赵元修断续散,上仙不必用还字。”
“哦。”
医师总是更关怀人的康健,周容恙担忧道:“可是此毒无药可解,小仙君毒发之后,将会虚弱许久……”
柳闲微笑着说:“无妨。”
别人的身体,岂可由你用两个字肆意定夺?
周容恙欲言又止,可迫于上仙的权威,又不得不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长老宣布,赵元修和谢玉折两人皆中了毒,或轻或重,原因未知,好在可解,服下解药等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便可继续比武了。
也不知道之后哪个倒霉蛋会被推出来顶罪,柳闲叹了口气。
他走到两名弟子身侧,把断续散递给谢玉折,神情微冷而疏离:“谢小仙君,你的解药。”
谢玉折接过解药时连眼都不敢抬。
在上修界一众外人面前,身为上仙的师尊,待他同待这群外人没什么两样。
柳闲几乎从未告诉过别人,他有一个徒弟叫谢玉折,但正史里的小字都有记载,他曾有个亲传弟子名为十七。
也是,方才他败了。
战无不胜的柳兰亭,有个在论武第一场就败了的弟子,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师尊不认他才是最好,否则有辱门楣。
他双手接下这瓶药,垂下双手时力道打得就快把药瓶捏碎,长翘的睫毛挡住了落寞的神色,漆黑的瞳孔竟泛着红光,他闷声道:“多谢……上仙。”
他知道自己本就不是可以多求什么的身份,可心中的滞涩却是一两句自我宽慰纾解不了的。
柳闲又将同样的小瓶子放进同在身侧的赵元修手中:“元修,你的剑术又精进了不少,已初现长明旧日风采。”
他叫得亲昵,赵元修手臂一滞,冷面应下:“元修驽钝,不敢同师尊相比。”
柳闲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笑得开怀,很自在地说:“有什么不敢的?倘若不久后你师尊撒手人寰了,由你来做天不生掌——代掌门,难道不合算吗?”
见没人吱声,他又亲近地拍了拍顾长明的肩:“长明,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