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魔药,对狗狗来说更可能是穿肠毒药。
小野狗粉舌歪一边,他仰趴在地上哈哈吐气。莳萝只看到一团深色的毛茸茸扭来扭去,不时翻出柔软的肚子,彷佛一条煎得焦褐却又想重回大海的咸鱼。
女孩抱着幼犬忐忑不安地观察着,直到野狗四肢爪子扑抓着空气,开始学着空中狗爬式,莳萝试探地用手在他鼻头前晃了晃。
金色的大眼睛毫无焦聚,光芒涣散,彷佛破碎的玻璃酒杯,再没有以往的凶气和傲气。幼犬摇摇尾巴靠近他,然后就被甩了一脸口水。
狗醉了,也傻了。
至少确定还有气,莳萝虽然担心但也没办法,她干脆把握机会,就地在溪边给他洗干净。
甜美的苹果酒彻底钝化了野兽的爪牙,凶猛的野狗乖巧地任女孩动作,莳萝也不客气,她打开随身的药柜,准备施展名为清洁的魔法——先点燃山艾叶、鼠尾草和月桂叶等芬芳的草叶,收集燃烧剩下的草木灰,再混入米达用来滋润银发的绵羊油,最后慢慢调出稠膏状的“魔药”。
小女巫把“魔药”涂满满狗狗全身,从爪垫到尾巴尖都给它狠狠搓揉一遍,特别是卡在爪缝间的污泥和碎叶。这位奇异的月女巫不需念咒语,黑夜中就涌动着缤纷的魔法,幼犬开心地追逐着凭空变出的几颗水晶泡泡,所有纠结的脏污随着缤纷的汐沫流入溪河。
当女孩停下喘口气,,脏脏包已经一点都不脏了,他被洗得鼻头发亮,每根毛发丝滑柔顺,莳萝看着焕然一新的狗狗,消失的爱通通回来了。
魔药还剩下不少,莳萝把它放入药箱,打算回去晒干定型,做成猫爪爪的形状,一只古早版香皂正好适合送给安柏当生日礼物。
“脏脏包,洗干净,洗香香啦。”她抱起好奇的幼犬,肉桂探出脑袋,小黑鼻子动了动,似乎想重新认识一次干干净净的同伴。
小野狗眨眨眼睛,突然一个伸展,莳萝下意识觉得不妙,来不及了。
哗啦啦——湿漉漉的毛卷着大片水花,女孩和幼犬就像暴风雨中的小苗,被淋得满身都是。幸好这次是洗净的水露,空气中充盈着香皂的芬芳,莳萝就当是免费来了一次冲澡,就是衣服全湿了。
莳萝干脆解下斗篷,盖在脏脏包身上当擦毛布。
回到树洞,趁着小野狗完全失去攻击能力,月女巫也终于可以撸起袖子好好把他的狗窝打理下——光是在洞口就可以闻到那气味,根本魔窟。
她随手折下一段山毛榉当扫把,从里头扫出了不少动物的碎骨,大小都有,果然是一只残暴的小野狗。
莳萝用动物的骨骸搭了简单的营火架,手上的山毛榉正好折碎当木料,就着残存的油脂很快点燃火苗,绒绒的火光像是一只橘红毛皮的小兽,看着温和极了
对月女巫来说,森林是随处可栖的家,女孩从岸边采了一大堆灯芯草,尽可能甩干水,再靠着火稍为烘干,就将它们捆成一束束铺在树洞里当草毯。
她解下湿透的衣服晒在营火前,身上只穿着轻薄的内衣。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森林夜晚的风还是和冰凉的匕首一样残忍,女孩摸摸手臂,正想着回树洞里头取暖,没想到里头已经铺好了“棉被”。
铺满干草垫的洞穴是天然的四足兽诱捕器,小野狗已经舒服服地钻了进去。一想到丰沃的毛皮挤满树洞的景象,莳萝没有客气,抱起肉桂,直接加入这个豪华的香料巧克力桶,醇厚的暖意迅速包围光滑的皮肤。
里头黑漆漆的,更加深黑的影子占据了大半位子,隐约可以听见脏脏包的鼻鼾声,看来是醉过头了。莳萝决定再次把握机会,好好撸撸这只小野狗,以犒劳自己大半夜的辛劳。
“嗯?”没有摸到毛绒绒,反而是一件凸起光滑的硬物,似乎是方才打扫漏掉的垃圾。
莳萝把那东西放在洞口,借着营火打量,却不想一眼就望进去幽幽空洞的骷髅。
那是一颗异常硕大的山猪头骨,火光将它打磨得如白铁头盔般坚硬发亮,只剩半截的獠牙依然有大拇指的尺寸。一无所知的女孩只知道最强壮的月女巫柏莎喜爱用山猪牙的钮扣,安柏曾说过如果不比魔法,她可能真敌不过柏莎的蛮力。
莳萝举着山猪头骨,对方空洞漆黑的眼睛彷佛在无声质问着月女巫。
小野狗的鼾声在耳边细细响起,它体型不大,也就和孩童差不多,两只耳朵更是软趴趴毫无威吓性,现在乖下来根本就是一只普通的小土狗,而且莳萝想这家伙虽然脾气不好,但从没有真正伤害过自己。
突然一阵夜风裹住她,森林青苔和露水的凉意拖着不舒服的重量,宛如湿漉漉的头发沾黏后背,莫名叫人冷得发颤。月女巫探头一看,营火已经被吹灭了。
莳萝没有再深想,她干脆在山猪头骨里倒入一小瓶橄榄油,从垫子拔了几条灯芯草搓成烛芯,最后掏出燧石点亮了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