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该学着那些马人胡来,苹果酿造的魔药对孩子来说太浓烈了。”
哪怕这些森林民都是属于半人半兽的精怪,莳萝还是无法将眼前的生物和人马和羊男看在一起。就像不会把人鱼和海怪当成同一种东西,森林女妖有着少女的娇容和躯体,纤细的鹿蹄和犄角只是让她比人类女性更添一抹灵动和力量。
美丽少女的面容生着雌鹿一样幽黑深邃的大眼,她头上的犄角宛如壮美的小树,用来妆点的玫瑰就彷佛盛开在花树的枝枒上。无数莹蓝和金斑的蝴蝶萦绕不去,粼粼发亮,彷佛都是这位森林女王的随从。
聪慧如女巫,端丽似女神,小女巫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
“别担心,老祖母的秘方会让妳好过不少。”
莳萝还没反应过来,嘴巴里已经塞满解酒用的薄荷叶和金盏花,整个人被斗篷一裹,就被女妖愉快地打包抱走。
“放轻松,我直接带妳过去。”
发不出声的莳萝:呜呜呜呜呜呜!这真的不是绑架吗?!
虽然对方不听人话,但的确。风凉凉地吹过脸颊,清冽的草木香气满溢口鼻,其中有什么东西在齿间融化了,宛如蜂蜜一样金黄香甜,缓缓流入女孩干涩的喉咙,补充着她的力量。
脑袋有坚硬的冰块正慢慢消融,莳萝马上想到了那一朵金盏花;森林民用它来盛装女巫的祝福,而森林女妖便还以祝福,重新滋润憔悴的小女巫。
女妖的鹿蹄轻快地奔走在溪涧山林,无论是倾颓的巨木还是潺潺流动的沟壑都没有阻扰她的步伐。森林是她绝对统治的领地,青苔和泥泞地就如同柔软的大草原一样任她恣意践踏。
娇脆的蹄声吸引林间的小鸟共鸣,突然,几个少女的身影如小鹿一样跳了出来,她们头戴野百合、毛莨、紫罗兰、雏菊和水仙花,发丝飘扬,欢快地加入莳萝的队伍。女妖们一边打闹一边奔跑起来,森林回荡着她们空灵的笑声。
缩在斗篷的莳萝完全没有感觉到不适,因为简直就是美梦啊,她彷佛正和一群无忧无虑的牝鹿在森林奔跑。
小女巫惊叹的表情取悦了森林女妖,她用那涓涓细水的声音低语:“女巫们称呼我们为森林民,但更有智慧的先知尊称我们是“旧民”。神在创造人类前,先创造了我们,我很遗憾祂们最后还是没有给妳们一对敏捷的双脚。”
原来是从无数野兽中慢慢雕琢出人类的雏形,莳萝看着那些欢快跃动的女妖们,汗水让她们□□的肌肤容光焕发,她们就像一群天真无邪的少女,保存着创世以来最初始的美好。
“请问妳叫什么名字?”小女巫有些羞涩地问。
“我们没有名字,名字是很强大的束缚,灵魂和生命因此被定型。我们拒绝名字,所以才可以自由幻化成风和雨。”
名字?莳萝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绿荫漫过穹顶,明媚清朗的早晨风景开始变化,一些稀罕的小动物;银白的狐猴、灰紫的麝鼠和一些尾羽缤纷的雀鸟越发繁多,它们叼着果实和枯枝,对着奔走的森林女妖们探头探脑,一点也不怕生。
有黑暗就有光明,这便是月女神庇护的森林啊。莳萝看得目不转睛,昨夜的经历似乎只是一段不愉快的小插曲……
“啊!”她想起来了。
“我养了一只苹果树精灵,他一直和我待在一起,请问你有看到他吗?”
女孩手足无措地比划着:
“差不多那么大一个,金发绿眼睛,很乖很好看,但不太会说话,我还没给他取名字呢。”
森林女妖:“……”
她还没来及回答莳萝,就突然抬头:“要到了!”
当她们进入一大片浓密的山毛榉,世界一下陷入黑暗。高耸入云的巨树彷佛撑起一束束隐蔽的大伞。这里的阳光冷如薄暮,苍绿灰褐的穹顶垂挂着浓密如蛛丝的老须,隐约间悉悉簌簌,像是有无数不知面貌和名字的旧民蛰居其中。
不止是数百岁的山毛榉,铁杉、青栎和灰橡这些能活上千年的老树也随处可见。地下盘根错节,地面皮若裂岩,无法蒸发的积水顺着浓密的根须滴落在大大小小的坑洞,无数黑池和绿潭遍布其中,深不见底,彷佛都是通往异世界的甬道。
莳萝不由得忧伤又故作诗意地想,这是一个被日月和人类遗忘的世界啊。
幸好这些都难不倒女妖们,纤细的鹿蹄轻松跳跃在池潭之间,她们就像是一群张着无形翅膀的蜻蜓。
只有小女巫忐忑不安地观察四周,她在这里感觉到一种令人畏惧又熟悉的气味,像是腐败的落叶,又像是鲜湿的蘑菇和苔藓,那其实就是生长和死亡并存的气味,但幼小的孩子无法不了解,只觉得这个味道和佛莱格桑女士的垂柳屋很类似
不过月女巫还是意识到她们正在进入森林最深处——传闻已经死去的古木林。